12.金丝雀的利爪

第十三章 “金丝雀的利爪”

安全屋的灯光彻夜未熄。

烟灰缸里堆满了烟蒂，咖啡杯冷了又续。吴所畏坐在电脑前，屏幕上同时开着十几个窗口——股权结构图、行程安排、通讯记录、资金流向……姜小帅在一旁飞快地敲击键盘，调取着深网数据，而郭城宇则拿着加密电话，低声调度着人手。

“苏婉明天上午十点有个慈善董事会，中午和刘晋在私人会所有午餐会，下午三点回公司处理‘紧急事务’。”姜小帅标记出日程表，“这是最好的下手时机，她身边安保最松懈。”

“刘晋那边呢？”吴所畏问，眼睛没离开屏幕上一份份财务报表。

“老狐狸一个，行程飘忽不定，但每晚九点固定会去‘云顶’按摩，雷打不动。那是他自己的地盘，保镖反而会松懈。”郭城宇挂断一个电话，“我们的人混不进去，但可以想办法在他车上做文章。”

“林叙呢？”

“失踪了。最后一次信号出现在城南废弃码头，之后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姜小帅皱眉，“这家伙反侦察能力极强。”

吴所畏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哒哒声。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竟和池骋有几分相似。

“苏婉的‘紧急事务’，是什么？”

“还在查，加密等级很高。”姜小帅十指如飞，“给我点时间…妈的，这婆娘用的军方级别的防火墙？”

“不用查了。”吴所畏突然开口，目光锁定在屏幕上一条不起眼的跨境资金记录，“是转移资产。她在瑞士的账户今天下午有一笔巨款异动，接收方是…一个儿童福利基金。”

郭城宇猛地凑过来：“林夏！她要把她女儿彻底摘出去！”

吴所畏眼神一凛：“她感觉到风声不对，准备跑路了。”他立刻看向郭城宇，“能截住吗？”

“难度很大，但可以试试冻结那家基金会的账户，需要点时间走程序…”

“没时间了。”吴所畏打断他，眼神锐利，“她明天处理完‘紧急事务’，很可能就会直接去机场。我们必须在她离开前，让她开口说出当年的全部真相，尤其是关于我母亲的部分！”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计划调整。目标优先级：苏婉 ＞ 刘晋 ＞ 林叙。明天下午三点，我去见她。”

“什么？！”郭城宇和姜小帅同时惊呼。

“你疯了？这太危险了！”郭城宇第一个反对，“池骋知道了会杀了我！”

“所以不能让他知道。”吴所畏的语气平静得可怕，“郭城宇，你负责拖住刘晋，制造混乱，让他无法及时支援苏婉。小帅，你想办法干扰甚至切断苏婉办公室对外的通讯和监控，给我创造二十分钟…不，十五分钟的窗口期。”

“那你呢？你怎么进去？苏婉怎么可能单独见你？”

吴所畏站起身，走到房间角落那个池骋提前准备的装备箱前，打开。里面除了常规的监听设备，还有几套…戏服和化妆箱。

他拿起一套剪裁考究、风格却略显老气的西装，又拿起一副无框眼镜。

“她不会见吴所畏。”吴所畏对着镜子，慢慢戴上眼镜，眼神、表情、甚至细微的肢体语言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声音压低，带上一点属于另一个年纪的沉稳和疲惫，“但她可能会想见见…‘死而复生’的吴振峰。”

镜子里的人，眼神里带着历经风霜的疲惫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偏执，嘴角习惯性地微微下撇，俨然一个郁郁不得志的中年男人。除了那张过分年轻的脸，气质几乎以假乱真。

姜小帅倒吸一口凉气：“我靠…你这演技…”

郭城宇也愣住了，他终于明白池骋为什么说吴所畏是“天生的演员”。这不仅仅是模仿，几乎是瞬间的灵魂附体。

“我会以‘吴振峰旧部’的身份，声称掌握了苏婉转移资产的证据，要求当面交易。”吴所畏调整着领带结，语气冷静得像在说别人的计划，“她做贼心虚，又急于脱身，很大概率会同意短暂会面。十五分钟，够了。”

“太冒险了！万一她认出你…”

“她认不出。”吴所畏转过身，眼神冰冷，“在她眼里，吴所畏只是个有点小聪明、靠着池骋上位的玩意儿。她绝不会想到，这个‘玩意儿’敢直接走到她面前。”

他拿起装备箱里一个纽扣大小的东西，别在西装内衬上：“微型摄像头和录音器，小帅你远程盯着。郭城宇，你的人必须在楼下随时待命。如果十五分钟后我没有发出安全信号，或者信号中断，立刻强攻。”

他的指令清晰冷静，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恍惚间竟有了几分池骋的影子。

郭城宇看着眼前这个仿佛一夜之间褪去所有青涩和犹豫的年轻人，深知劝阻无用。他重重抹了把脸：“妈的…行！老子陪你疯一把！但吴所畏你给我听好了，活着出来！不然我没法跟里面那个交代！”

吴所极轻地点了下头：“放心，我没打算死在她前面。”

他还有太多账要算，太多话…要问那个躺在医院里的人。

就在这时，吴所畏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信息，内容只有一句话：

【林夏在瑞士圣莫里茨学院，房间号307。保护她。——L】

发信人：L。林叙？

三人都愣住了。林叙在这时候送来这个消息？是陷阱？还是临阵倒戈？

吴所畏盯着那条信息，几秒后，快速回复：【凭什么信你？】

几乎是立刻，对方回复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小女孩的背影，坐在钢琴前，窗外是雪山。女孩的侧颈上，有一个小小的、蝴蝶形状的胎记。

吴所畏的呼吸一滞。母亲日记里提到过，妹妹出生时，颈后有个小蝴蝶胎记。这件事，除了家人，不可能有人知道。

他立刻拨通郭城宇的电话：“联系我们在瑞士的人，立刻去圣莫里茨学院307房，确认一个叫林夏的女孩的安全，暗中保护起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林叙这什么意思？”

“不知道。”吴所畏眼神复杂，“或许是他最后一点人性，或许…是他给自己留的退路。”他收起手机，“但孩子是无辜的。先保护起来。”

计划已定，三人立刻分头行动。

郭城宇开始频繁打电话调动人手，布置针对刘晋的行动。姜小帅埋首电脑，开始编写入侵代码，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吴所畏则对着镜子，一遍遍练习着“吴振峰旧部”的神态和语气，调整着妆容的细节，让那张年轻的脸庞看起来更成熟沧桑。

窗外，天色渐渐泛白。

暴风雨前的黎明，格外寂静。

***

市立医院VIP楼层，晨曦微露。

病房里，监测仪规律地滴答作响。池骋在昏沉中蹙紧眉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极大的不安。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抽搐着，似乎想抓住什么。

值班护士注意到监测仪上心率波的异常波动，立刻上前检查。

病床上的人呼吸变得急促，嘴唇开合，溢出破碎而焦灼的呓语：

“…别去…”

“…危险…”

“…回来…”

护士连忙按住他试图抬起的手：“池先生？池先生您醒了吗？”

池骋猛地睁开眼！

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没有刚醒的迷茫，只有一片几乎要噬人的惊怒和恐慌。他一把抓住护士的手腕，力道大得吓人：

“他人呢？！”

护士被他眼里的骇人厉色吓得一颤：“您、您说谁？”

“吴所畏！”池骋挣扎着想坐起来，腹部的伤口瞬间绷紧，剧痛让他闷哼一声，额角渗出冷汗，但他仿佛毫无察觉，眼神死死盯着护士，“他在哪？！”

“吴先生…他昨晚一直在，刚才、刚才好像和郭先生他们出去了…”

“手机…”池骋松开她，声音因剧痛和焦急而嘶哑变形，“给我手机！”

护士慌忙把他的私人手机递过去。池骋手指颤抖着解锁，直接点开一个隐藏的追踪软件。

屏幕上，一个代表吴所畏的光点，正停留在城东某个他无比熟悉的安全屋位置。

但下一秒，光点突然消失了！

不是信号中断的那种消失，而是追踪程序被某种更高权限的力量，直接从后台强行关闭、抹除了！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他自己。

另一个…是他给了最高系统权限的…吴所畏。

池骋的脸色瞬间变得比身上的绷带还要惨白。他猛地抬头，看向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一种冰冷的、几乎要将他彻底吞噬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

他知道了。

他什么都知道了。

而且他选择了最决绝、最疯狂的一种方式——亲自去了断这一切。

“郭城宇！”池骋对着手机嘶吼，拨出的电话却只传来冰冷的关机提示音。

他一把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鲜血瞬间涌出，他却毫不在意，挣扎着就要下床。

“池先生！您不能动！”护士和闻声赶来的医生试图按住他。

“滚开！”池骋猛地挥开他们的手，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此刻翻滚着骇人的风暴，是从未有过的失控和恐慌，“备车！立刻给我备车！”

他踉跄着扶住床头柜，目光扫过窗外，声音因极度恐惧和愤怒而撕裂：

“吴所畏…你他妈敢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