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我想你了。

林朝将车停在水溧阁门前的梧桐树下，透过车窗望了一眼这家熟悉的餐厅。

　　灰瓦白墙的中式建筑掩映在绿植中，他曾和同事来过几次，记得这里的菜做得地道，环境也雅致，只是价格不便宜且需要提前预约，平时很少会特意来。

　　推开雕花木门，迎面是流水潺潺的假山造景。林朝向前台出示手机里钟锦玟发来的预约信息，身着旗袍的接待员核对后，唇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钟先生预订的包厢已经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穿过曲折的回廊，服务员将他引至一处临窗的包厢。窗外是精心打理的庭院，几株红枫在微风中摇曳。

　　包厢里空无一人，紫檀木的圆桌上摆着素雅的青瓷茶具。林朝刚在官帽椅上落座，就有服务员轻叩门扉，端来一盏冒着热气的龙井。

　　"先生需要现在点菜吗？"服务员双手递上烫金菜单。

　　"等人到齐再说吧。"林朝婉拒道，服务员会意地欠身退出，顺手带上了雕花木门。

　　包厢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茶香在空气中静静弥漫，此时，林朝手机来了信息，是林暮。

　　弟：「哥，我到学校了，离开哥的第一天，想你。」

　　弟：「狗狗哭哭.jpg」

　　看着消息，林朝心头一软。想到接下来五天都见不到弟弟，他突然有些后悔当初坚持让林暮去外地读书。

　　林朝「在学校要好好学习，哥也想小暮。」「摸摸头.jpg」

　　弟：「保证完成任务！」林暮秒回。

　　林朝嘴角刚扬起，又想起那个悬而未决的问题，笑容渐渐消失。

　　他当时用"考虑一下"搪塞过去，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手机屏幕暗下去，映出他紧锁的眉头。

　　突然，一束纯白的玫瑰闯入林朝的视线。他微微抬眸，正对上钟锦玟含笑的双眼。

　　今天的钟锦玟格外正式，剪裁考究的深灰西装衬得他肩线挺拔，领带夹上的暗纹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什么事情让林先生想得如此出神？"钟锦玟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

　　林朝的视线落在那束包装精致的白玫瑰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蹙。

　　"这是......？"

　　"当然是给林先生的见面礼。"钟锦玟将花束又往前递了递，玫瑰的清香若有似无地萦绕在两人之间。

　　"抱歉，这花我不能收。"林朝不着痕迹地后仰，拉开距离 他的拒绝干脆利落，没有半分犹豫。

　　钟锦玟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从容地将花束放在一旁的空椅上。

　　"那真是遗憾。"

　　恰在此时，服务员轻叩门扉进来点单。钟锦玟接过菜单，指尖在页面上轻点。

　　"林先生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林朝简短回答。

　　钟锦玟熟练地点了几道招牌菜，又将菜单递给林朝，林朝只添了一道清炒时蔬便将菜单合上。

　　即便现在经济宽裕，他依然保持着节俭的习惯，他们就两个人，点太多了也吃不完。

　　"钟总今天约我来，应该不只是吃饭这么简单吧？"林朝开门见山。

　　"我说过，想和林先生交个朋友。"

　　"那这白玫瑰是？"林朝直视对方，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敷衍的锐利，钟锦玟一怔，随即低笑出声。

　　"好吧，我承认，我在追求你。"

　　这个直白的答案并未让林朝动摇，他起身整理西装下摆。

　　"多谢钟总厚爱，但我目前没有恋爱打算。如果没有其他事，我就先告辞了。"

　　林朝最开始还以为钟锦玟是来挖墙脚的，他连拒绝的说辞都想好了，虽然情况和他想的不一样，但结果倒是一样的。

　　"就当是普通朋友聚餐也不行吗？这么多菜，浪费了可惜。"钟锦玟指了指陆续上桌的菜肴。

　　话已至此，林朝只好重新落座，用餐期间，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行业动态。

　　钟锦玟很快注意到，林朝几乎没动那些麻辣鲜香的招牌菜，唯独那盘清炒时蔬被吃了大半。

　　"是菜品不合口味？"钟锦玟放下筷子。

　　"我胃不太好，吃不了辣。"林朝淡淡道。虽然在这个城市生活多年，他始终没能适应本地重辣的口味。

　　"是我考虑不周，再点些清淡的......"钟锦玟面露歉意。

　　"不必了，钟总不必在意，而且我已经饱了。"林朝打断他，反正他们之后应该也不会再有一起吃饭的时候了。

　　林朝起身借口去洗手间，实则径直走向前台结账。扫码付款后，他给钟锦玟发了条简讯：有事先走，账已结。随即快步离开餐厅。

　　暮色四合时，林朝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锅铲与铁锅碰撞出清脆声响。

　　手机突然响起视频通话的专属铃声，他关小火候，用毛巾擦了擦手，屏幕上立刻跳出了林暮的脸庞，背景是校园的林荫道，应该是在外面散步。

　　"突击检查！"林暮凑近镜头，眼睛亮晶晶的。

　　"哥有没有按时吃晚饭？"

　　"报告长官，正在执行做饭任务。"林朝翻转摄像头，锅里青翠的菜叶在热油中微微卷边，腾起一阵白雾。

　　"检查通过。"林暮故作严肃地点头，随即肩膀垮了下来

　　"哥，学校好无聊啊。"他的声音像被晒蔫的植物，软绵绵地垂着。

　　"和那么多同学在一起还无聊？"林朝往锅里撒了把盐。

　　"前两天我不在家，你不是一个人待得好好的？"

　　"那不一样。"林暮用指尖戳在屏幕上。

　　"你下班回来我就能见到你了啊。"

　　林暮的眼神透过镜头望过来，像只被遗弃的小狗，湿漉漉的。林朝翻炒的动作顿了顿。

　　"明天才上课吧？怎么不和同学出去玩？"

　　"哥…"林暮突然轻声唤道，声音像羽毛般落在心上。

　　"我的意思是，我想你了。"

　　锅铲悬在半空，自从那夜的告白后，那些曾经脱口而出的亲昵话语，如今都变成了哽在喉咙里的刺。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只能听到油锅细微的滋滋声。

　　林暮眼中的光渐渐暗了下去。

　　"对了，我们专业课来了个超严格的教授……"

　　林暮强打精神转移话题，直到饭菜上桌，这场通话才在看似寻常的道别中结束。

　　日子像翻书页一样过去，他们保持着文字、语音和视频的联系，像所有普通的兄弟那样。

　　林暮到了假期就飞奔回家，两人相处时默契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而公司里，林朝的工位成了快递集散地。精致的礼盒源源不断地出现，从手工巧克力到羊绒围巾，甚至还有限量版钢笔，林朝每次都原封不动地退回。

　　直到出差归来，发现快递箱已经堆成了小山。

　　"朝哥！"齐钰抱着最后一个纸箱气喘吁吁地走来。

　　"我看这些都在一楼堆好几天了，我就帮你拿上来了，跑第三趟了，我胳膊都要断了。"她擦了擦额角的汗。

　　"谢谢。"林朝道谢时眉头却拧着，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齐钰好奇地戳了戳某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是谁这么殷勤啊？该不会是……"她突然捂住嘴，眼睛瞪得圆圆的。

　　"能再帮个忙吗？"林朝突然开口。

　　"和我一起把这些搬去快递站。"

　　"啊？"齐钰的八卦之心碎了一地。

　　"好…好吧。"

　　待脚步声远去，林朝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重重敲下一行字：钟总，您的行为已经造成我的困扰，请立即停止。发送前又删掉"困扰"二字，改成"严重困扰"，仿佛这样就能斩断那份他不愿承受的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