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轴转动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拖出长长的回响，最终被厚重的门板隔绝。
“走了。”
那无声的两个字，像两粒冰碴，砸在肖战耳膜上，然后沉甸甸地坠入心底，冻僵了所有翻涌的情绪。
他维持着那个姿势，坐在病床上，手还虚握着，指尖残留着粥碗的温度，但全身的血液都像是凝住了。阳光透过百叶窗，在他眼前的地板上投下明暗交替的光栅，晃得他眼睛发涩。
走了。
就这样。
没有质问，没有清算，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纠缠。
干脆利落得……像一场手术，切除了某个坏死的器官，只留下一个需要时间愈合的、空荡荡的创口。
护士进来收拾餐具，看到他呆坐着的样子，轻声问：“你同学出院了，你……还好吧？”
肖战迟缓地转动眼珠，看向护士，张了张嘴，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只能极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护士似乎想说什么，但看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默默收拾好东西离开了。
病房里再次只剩下他一个人。
彻底的，绝对的寂静。
仪器的滴答声消失了，连他自己的呼吸声都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慢慢地、一寸一寸地躺回床上，拉高被子，将自己严严实实地盖住，连头也蒙了进去。
黑暗和布料沉闷的气味包裹了他。
他闭上眼，试图放空大脑，让那片虚无吞噬掉所有不该存在的念头。
可是，“走了”那两个字，像魔咒一样，在脑海里反复回响。伴随着的，是王一博转身时那个决绝的、没有一丝留恋的背影。
还有更早的……宫宴上冰冷的嗤笑，质子府里染血的手指，现代街头无声的警告，急救室里垂落的手……
画面杂乱地闪现，最后定格在穿越前，教室里那个总是独自坐在窗边、留给世界一个冷漠侧影的少年。
他们之间，到底算什么呢？
同学？死对头？错误坐标？共犯？还是……仅仅是被命运随意摆弄、短暂交汇后又各自飘零的两粒尘埃？
没有答案。
也许，根本就不需要答案。
“走了”，就是最好的答案。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他回他的燕王府（或者说，回他的普通高中生活），他回他的质子府（或者说，回他同样需要面对的现代身份）。
那些血与痛，那些绑定与厮杀，就当作是……一场高烧时的噩梦。
烧退了，梦醒了，痕迹淡了，生活总要继续。
肖战在被子里蜷缩起来，手臂环抱住自己。
胃里空落落的，但饥饿感已经被一种更深沉的疲惫覆盖。
他需要睡眠。需要真正的、不被噩梦侵扰的休息。
然后，出院，回家，上学。
扮演好“肖战”这个角色。一个刚刚经历意外、需要时间恢复的普通高中生。
忘掉不该记得的。
放下不该执着的。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试图将胸腔里那股滞涩的闷痛也一并排出体外。
一下，又一下。
意识渐渐模糊，沉入一片没有梦境的、沉重的黑暗。
再醒来时，是被医生查房的声音吵醒。
检查很顺利，生命体征平稳，虚弱需要调养，但已无大碍。可以办理出院了。
母亲匆匆赶来，眼睛红肿，抓着他的手絮絮叨叨地说着后怕和担忧。肖战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表示自己没事。
他换下了病号服，穿上母亲带来的干净衣服。柔软的棉质布料摩擦着皮肤，带着阳光和洗衣液的味道，陌生又熟悉。
走出病房，穿过长长的、充满消毒水气味的走廊，电梯下行，大厅嘈杂的人声涌入耳膜。
阳光有些刺眼。
他眯起眼，看着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
一切都鲜活而真实。
仿佛那场漫长的、光怪陆离的穿越，真的只是一段被过度想象的插曲。
母亲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家里的地址。
车子启动，汇入车流。
肖战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高楼，商铺，绿灯，红灯……现代都市的脉搏在脚下震动。
在一个红灯前，车子停下。
旁边的人行道上，人群熙攘。
肖战的视线无意识地扫过，然后，猛地定格。
马路对面，公交站牌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黑色长裤，身姿挺拔，背着一个黑色的双肩包。侧脸线条冷峻，鼻梁很高，碎发被微风轻轻拂动。他微微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勾勒出一种疏离的安静。
是王一博。
他也出院了。就在这里，等车。
距离不远不近，隔着一条喧嚣的马路。
肖战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不疼，却泛起一阵细微的、难以言喻的涟漪。
王一博似乎若有所觉，抬起头，目光越过车流，准确地捕捉到了出租车里的肖战。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没有仇恨，没有怨怼，没有惊讶，甚至没有任何情绪的波澜。
就像看到路边一棵树，一盏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平静得可怕。
然后，绿灯亮了。
出租车缓缓启动。
王一博也收回了目光，重新低下头，看着手机。公交车进站，人群涌动，他随着人流上了车，身影消失在车门后。
出租车加速，驶离。
肖战依旧靠着车窗，看着窗外不断变化的景色。
刚才那短暂的对视，像投入湖面的石子，涟漪散去后，湖面恢复了平静。
甚至比之前更加平静。
他知道，有些东西，真的结束了。
彻底地。
他缓缓闭上眼，将额头顶在冰凉的车窗玻璃上。
城市的声音隔着玻璃，变得模糊而遥远。
像一个终于落幕的、冗长而疲惫的梦。
（后续或许可以聚焦于他们如何尝试回归“正常”生活，但那些穿越留下的印记（心理的、本能的）是否会彻底消失？两个知晓彼此最深秘密的人，在同一个校园里，能否真正形同陌路？“博君一肖”这个谜题是否还会以其他方式浮现？这些都留下了开放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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