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痛觉

考场内，日光灯发出惨白的光，映照着排列整齐的课桌，空气里弥漫着纸张、墨水以及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感。肖战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指尖冰凉。他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擂鼓的声音，但奇怪的是，那股一直如影随形、源自王一博的隐痛，似乎……减弱了。

不是消失，而是变成了一种极其微弱的、背景噪音般的存在，仿佛从尖锐的刺痛变成了遥远的钝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传来。这种变化让他莫名地感到一丝不安，甚至比直接的疼痛更让他分神。王一博到底怎么了？是离得足够远，所以感应变弱了？还是……他遇到了什么事，使得痛苦本身变得麻木？

监考老师宣读了考场规则，声音机械而平稳。试卷分发下来，沙沙的纸张摩擦声充斥了整个空间。肖战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将所有的杂念——包括对王一博的担忧和疑惑——狠狠压下。现在，没有什么比眼前的试卷更重要。

笔尖落在答题卡上，开始流淌出工整的字迹。第一门是语文，这是他相对擅长的科目。他努力将全部精神投入到阅读和理解中，分析文章，组织答案。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嘶——”

就在他即将完成一篇现代文阅读时，左手小指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撕裂般的剧痛！这痛感来得如此突兀和猛烈，让他差点失手将笔扔出去。

是王一博！

这痛感与之前任何一种都不同，带着一种明确的、受创的意味。像是……被什么重物狠狠砸到，或者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伤。

肖战的额头瞬间沁出冷汗。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努力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他下意识地抬头四顾，考场里一切如常，其他考生都在埋头疾书，监考老师安静地巡视。阳光透过窗户，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平静得可怕。只有他，在承受着这来自未知远方的、无妄的伤痛。

小指的疼痛持续着，带着灼热感，一波一波地冲击着他的神经。他尝试在脑海里呼喊，像之前几次一样，试图传递讯息：“王一博！你怎么了？” 但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只有纯粹的、共享的痛楚在沉默地叫嚣。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小指，它完好无损，却痛得如此真实。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王一博在外面，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可能正身处险境，而他却只能被困在这里，通过这种诡异的方式感知，什么也做不了。

“冷静……肖战，冷静！” 他在心里对自己嘶吼，“你现在不能乱！完成考试！这是你唯一能掌控的！”

他闭上眼，深呼吸了几次，再次睁开时，眼神里多了一丝狠厉和决绝。他不再去试图“感受”王一博的状态，而是将那股剧烈的疼痛当作一种纯粹的生理信号，一种需要忍受和克服的干扰。他重新握紧笔，忽略掉小指上传来的、让他指尖发颤的痛感，强迫自己的大脑重新聚焦于试卷上的文字。

每一个字的书写，都仿佛在对抗着那无形的伤害。汗水从他的鬓角滑落。他几乎是用意志力，在疼痛的波涛中，艰难地维持着思考的方舟不被倾覆。

……

与此同时，考场外，几条街之外的一条僻静小巷里。

王一博背靠着冰冷潮湿的墙壁，微微喘息着。他的右手紧紧捂着的左臂下方，有鲜血正从指缝间渗出，染红了他浅色的衣服。而他的左手小指，以一个不自然的角度弯曲着，显然是刚才激烈的冲突中受了伤。

他面前的地上，躺着两个哼哼唧唧、一时爬不起来的男人。王一博的眼神冷得像冰，扫过这两人，确认他们暂时失去了威胁能力。

他咬紧牙关，尝试动了动左小指，钻心的疼痛让他倒抽一口冷气，但与此同时，一种极其微弱、却带着明显焦灼情绪的感觉，似乎顺着那诡异的连接传递过来——是肖战。

那家伙……在考场里也感觉到了吧？肯定很痛。希望没影响到他考试。

王一博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说不清是嘲讽还是无奈的笑。他忍着痛，用没受伤的右手迅速检查了一下左臂的伤口，还好，不算太深。他撕下衬衫下摆，动作熟练地进行了简单的加压包扎。

处理完伤口，他站直身体，最后冷冷地瞥了一眼地上的人，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离开了小巷。身影迅速消失在错综复杂的街巷尽头，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他还有必须要做的事情。而在那之前，他得先确保自己不会因为失血过多或者别的什么麻烦而倒下——毕竟，现在他的痛，不再是他一个人的秘密了。

考场内，肖战刚刚写完作文的最后一个字。

就在他搁下笔的瞬间，左手小指那尖锐的疼痛，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只留下一种深沉的、绵延不绝的钝痛，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紧绷弦松开的疲惫感，通过那神秘的连接，隐隐传来。

肖战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小指。

第一门考试，结束了。

而门外的世界，以及他和王一博之间这荒诞而痛苦的羁绊，还远远未到结束的时候。

未来的命运，似乎不仅仅取决于这场考试，更系于那个与他痛感相连的、谜一样的死对头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