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诊所看病

小诊所藏在一条更深的巷子里，招牌老旧，灯光昏黄。这个时间点，里面只有一个打着哈欠的值班医生，看起来刚毕业没多久，带着几分倦怠。

看到两个身形挺拔、但一个明显脸色苍白、姿态别扭，另一个也眉头紧锁、神色不虞的年轻人一前一后进来，年轻医生愣了一下，尤其是这两人之间的气氛，有种说不出的紧绷感。

“怎么了？谁看病？”医生推了推眼镜问道。

肖战下意识地想指王一博，但话到嘴边又卡住了。难道要说“他受伤了，但我也能感觉到痛”？他只能绷着脸，含糊地示意了一下王一博：“他，手臂和手，可能还有别的地方。”

王一博没吭声，算是默认。

医生示意王一博坐下，开始检查。当他撩起王一博的袖子，看到左臂上那道已经简单包扎过但依旧渗血的伤口时，眉头皱了起来：“这口子不浅啊，怎么弄的？”他又小心地托起王一博变形的小指，“指关节脱臼了，得复位。会有点疼。”

王一博面无表情地点点头。

而站在一旁的肖战，在医生触碰到王一博伤处的瞬间，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他能清晰地“共享”到医生检查时带来的按压痛，甚至能预感到即将到来的、复位关节的剧痛。这种感觉太诡异了，仿佛他才是那个即将接受治疗的人。

医生准备好器械，对王一博说：“忍着点，我数一二三……”

“等等！”肖战突然出声打断，声音有些发紧。医生和王一博都看向他。肖战喉结滚动了一下，艰难地找了个借口：“医生……能不能，轻点？”

医生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伤者本人都没说什么，只好敷衍道：“我会尽快的。” 他心里嘀咕，这朋友还挺紧张。

王一博的目光在肖战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波动，随即又归于平静，甚至带着点嘲弄，仿佛在说“瞎操心什么”。

医生开始操作。当他的手握住王一博变形的小指，用力复位的瞬间——

“呃！”王一博闷哼一声，额头瞬间布满冷汗，另一只手猛地攥紧了椅子的边缘，指节泛白。

几乎在同一时刻，肖战感觉自己的左手小指传来一阵极其猛烈、无法形容的撕裂痛楚，仿佛那根手指真的被人生生掰断又接上！这痛感远超他之前任何一次想象，让他眼前猛地一黑，差点没站稳。他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旁边的墙壁，才勉强没有失态。心脏因为剧烈的疼痛而疯狂跳动，呼吸都窒住了片刻。

王一博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异常，在剧痛的余波中，抬眼扫了他一下，眼神里那点嘲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解读的复杂情绪。

“好了。”医生松开手，动作利落地进行固定包扎，“骨头回去了。手臂的伤口需要清创缝合，打一针破伤风。”

接下来的清创和缝合，对肖战来说又是一场漫长的凌迟。每一次酒精棉的擦拭，每一次针尖穿透皮肤，每一次缝合线的拉扯……所有的细微痛感，都一分不差地、清晰地传递到他的相应部位。他必须用尽全力克制，才能不让自己表现出异样。他只能死死地盯着诊所角落里一个污渍斑斑的招贴画，牙齿紧紧咬着口腔内侧的软肉，试图用另一种疼痛来分散注意力。

王一博自始至终没再发出声音，只有微微急促的呼吸和偶尔绷紧的下颌线条，显示他也在极力忍耐。但肖战通过这该死的连接，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地知道，王一博此刻在承受着什么。

当一切终于结束，医生包扎好伤口，又给王一博打了破伤风针。针尖刺入皮肤的轻微刺痛，反而成了这漫长折磨中最微不足道的一环。

“伤口不要沾水，定期来换药。手指固定好，两周内别用力。”医生交代着注意事项，目光主要在王一博和……时不时偷瞄一眼状态明显也不对劲的肖战之间来回移动，觉得这对“朋友”真是奇怪。

王一博低声道了谢，用没受伤的右手拿出钱包付钱。肖战站在一旁，感觉自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虚脱，共享的痛感虽然从尖锐变成了持续的钝痛，但依旧存在，提醒着他们之间这荒诞的联系。

走出诊所，夜晚的空气带着凉意，让两人都精神一振，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茫然。

接下来该怎么办？

回那个可能藏着线索的废弃钟楼？现在夜深，而且两人都状态不佳。

各自回家？但这意味着他们要带着这种诡异的连接，回到各自原本的生活中。疼痛随时可能袭来，情绪可能相互影响，这要如何隐瞒？如何正常生活？

两人站在诊所门口昏暗的灯光下，一时相顾无言。白天的敌对、考场的争锋，在这一连串离奇的事件和刚刚共同经历的“治疗”之后，似乎被蒙上了一层复杂难言的阴影。

最终还是肖战先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带着经历剧痛后的沙哑和浓浓的疲惫：“那个钟楼……明天再去看看？”

王一博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算是达成了暂时的共识。今晚，他们都需要休息，需要时间来消化这匪夷所思的一切。

“你……”肖战张了张嘴，想问“你怎么回去”，或者“你的伤要不要紧”，但觉得这些问题在这种情形下显得格外别扭，又咽了回去。他最终只是生硬地说：“……保持联系。”

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动作停顿了一下，才递到王一博面前：“号码。”

王一博看着递到眼前的手机，又抬眼看了看肖战脸上那副“我不是关心你只是不得已”的别扭表情，沉默了几秒，还是用没受伤的右手，快速输入了一串数字。

存好号码，两人再次陷入尴尬的沉默。夜晚的街道空旷无人。

“走了。”王一博率先转身，朝着与肖战家相反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依旧挺直，但明显能看出受伤后的虚弱和僵硬。

肖战站在原地，看着那个背影渐渐融入夜色，而身体里那份属于王一博的钝痛，如同一个精准的定位器，清晰地告诉他对方正在远离。这种明明分开，却又通过痛苦紧密相连的感觉，让他心头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和不安。

他也转过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来自另一个人的、细微的疼痛反馈。

今夜，注定无人能安眠。而明天，等待他们的，将是废弃钟楼里的未知，和这个将他们命运强行捆绑在一起的、痛苦谜团的真正开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