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突然变得阴沉,预报说夜间会有雷雨。
果然,深夜时分,熟睡中的肖战就被一阵沉闷的轰隆声给惊醒了。
雷声不是特别响,但足以搅人清梦。他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把脸往枕头里埋了埋,准备继续会周公。
就在这时,又一声闷雷滚过。伴随着雷声,他隐约听到床上传来一点不太和谐的动静,像是压抑着的呼吸。
肖战的睡意瞬间跑光,在黑暗中竖起了耳朵,听到床上的人似乎也翻了个身,动作有些僵硬,呼吸声听着有些不平稳,带着一种极力克制的紧张感。
肖战猛然想起之前好像看到过王一博对某些尖锐或突如其来的噪音格外敏感,而且很排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没问,也不好问,那毕竟是别人的隐私。
“咔—!”
一道极其明亮的闪电划破夜空,紧随其后的是一声几乎能震碎玻璃的炸雷,仿佛就在别墅头顶劈开。
肖战自己都被这声巨响吓得心脏漏跳了一拍,更是清晰地听到床上传来一声短促压抑的抽气,明显是惊悸的反应。
他心里一紧。
王一博没睡,而且他在害怕。
肖战没有选择开灯,因为灯光可能会让此刻敏感的人更加不适。他也没有直接询问“你没事吧”这种问题对于王一博这种性格的人来说,无异于揭开伤疤,只会让他更加难堪和防御。
于是,他在黑暗中,用刚醒不久还带着点沙哑的声音,轻轻地,平和地问了一句:“王一博,你睡了吗?”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只有依旧紊乱的呼吸声,暴露了他清醒的状态。
肖战仿佛真的只是随口一问,他顿了顿,然后用那种不高不低刚好能盖过窗外淅沥雨声和闷雷的音量,开始说话。他没有说“别怕”,也没有安慰,他只是用一种闲聊的口吻讲述:“说起来,我刚开始跑龙套那会儿,遇到过一个特别逗的导演。”
他的声音在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安定:“有场夜戏,我演个被主角一拳打晕的小混混,导演要求特别逼真,得直挺挺地往后倒。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太投入了,忘了后面是个没清干净的石堆,一屁股坐上去,硌得我龇牙咧嘴的,导演在监视器后面还以为我演技爆发,表情特别到位,一条就过了!后来收工我才发现,尾椎骨那块青了一大片……”
他讲得绘声绘色,语气里带着点自嘲和好笑。
床上的呼吸声似乎在他平稳的叙述中,渐渐变得平缓了一些。
肖战心里稍安,继续搜刮着脑子里那些无关痛痒却又有点好笑的陈年旧事:“还有一次,在一个山沟沟里拍古装戏,条件特别艰苦,洗澡都得抢时间。有一回我收工晚,跑去唯一的那个简易澡堂,洗到一半,灯坏了!乌漆嘛黑的,我摸着黑冲水,结果脚下一滑,差点表演个原地劈叉……”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像一道温柔的屏障,将那些令人不安的声响隔绝在外。他不知道自己讲了多久,将最后一个关于“在剧组吃盒饭结果吃到一颗造型奇特的花椒导致表情管理失控”的故事讲完后,窗处的雷声雨声也终于偃旗息鼓。
房间陷入一片真正的寂静,只能听到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肖战以为王一博已经睡着了,正准备悄悄松口气,自己也能睡个回笼觉时,一个极轻极轻的声音从床上传来,闷闷的,带着点依赖:“……继续。”
肖战愣住了,黑暗中,他眨了眨眼,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王一博让他......继续?
那个拽上天、惜字如金、仿佛永远都不需要依靠任何人的王一博,在这样一个雨夜,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向他索要更多的声音陪伴?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肖战的心头,有点酸涩,又有点柔软。他没有犹豫,也没有点破这层微妙的窗户纸,只是轻轻地清了清嗓子,用比刚才更加温和的语调,重新说道:“好啊,那再说个新鲜的。就前两天,我不是帮楠姐去给她家那只胖猫喂食嘛。那只猫,绝了,跟成精了一样……”
他挑着轻松的话题,慢慢地讲着,声音像温暖的流水,缓缓弥漫在安静的房间里。
这一次,他没再听到任何回应,但他能感觉到,床上那个人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均匀,越来越绵长,最终彻底陷入了安稳的沉睡。他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直到完全停止。
肖战躺回自己的地铺上,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听着耳边平稳的呼吸声,嘴角无声地向上弯起。
雨夜过后,别墅里的生活像是被按下了温柔的加速键。
肖战依旧穿着那件浅灰色卫衣,王一博对此保持沉默,仿佛那本就是肖战的衣服。两人之间的互动,少了许多刻意的成分,多了几分心照不宣的自然。
节目录制悄然过半,导演组安排了中期单独采访,旨在捕捉嘉宾们心态的变化。
采访间里,灯光柔和。
导演:“肖战,节目录制到现在,你对一博的印象,和最初相比有什么变化吗?”
肖战坐在高脚凳上,穿着那件略显宽大的卫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他想了想,脸上露出一个有点无奈又带着点纵容的温暖笑容:“王老师啊……刚开始觉得‘哇,顶流诶,高冷,难接近,像座移动冰山,生怕哪句话说不对就被冻死。’”
他笑了笑,继续道:“现在嘛……发现他其实就是外表看起来冷,内心挺单纯的,甚至有点……幼稚,像个没长大的小朋友,很多事情不会做,还死要面子,其实特别需要人照顾。”
他说这话时,语气里没有半分贬义,反而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亲昵感,像是在谈论自家不省心但很可爱的大型宠物。
导演也笑了:“看来相处得很不错。”
肖战点点头,眉眼弯弯:“嗯,是只……呃,是个不错的搭档。”
另一个采访间,同样的问题抛给了王一博。他穿着简单的黑色T恤,坐在阴影里,表情是一贯的冷淡。
导演:“一博,录制过半,你觉得肖战和你最初想象的一样吗?印象有什么变化?”
王一博垂着眼睫,看着地面,沉默了很长时间,久到导演都以为他不会回答了,准备切换下一个问题。他才抬起眼看向镜头,语气没什么起伏,缓缓吐出三个字:“他很吵。”
导演:“……啊?”
这算什么评价?
王一博却像是完成了任务,不再开口。
导演不甘心,追问道:“除了吵之外呢?有没有其他感觉?比如,细心?会照顾人?”
王一博的视线微微偏开,落在虚空中的某一点,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然后抿了抿唇,似乎极其艰难地想要补充什么:“但是……”
他停顿了一下,那个词在舌尖滚了滚,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像是某种珍贵的、不容轻易示人的秘密。
他重新垂下眼睫,恢复了那副拒绝交流的姿态:“没有但是。”
导演:“……”
行吧,顶流的采访,还是这么有个性。
采访结束,回到203房间。
肖战先进的屋,习惯性地把脱下来的薄外套往沙发扶手上一放。等他洗完澡出来,却发现那件外套不见了。他疑惑地四下张望,然后惊讶地发现那件外套此刻正端端正正地挂在了房间的衣帽架上。
而衣帽架旁边,王一博正背对着他,若无其事地整理着自己的衣服。
肖战看了看那件被挂好的外套,又看了看王一博看似专注整理衣服的背影,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他什么也没说,心里却像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有点痒,有点暖。
王一博整理完衣服,走到床头柜边上,那里照例放着一杯肖战给他准备的睡前牛奶。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温度刚刚好,顺着食道滑下去,暖意瞬间蔓延到四肢。
他握着温热的杯子,指尖传来的暖意和雨夜那个平稳安抚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有些东西,在他们日复一日的“同居”生活中,早已悄然改变,渗透进彼此的习惯里。
肖战走到自己的地铺边坐下,拿起剧本,状似随意地提起:“对了,刚看到下周的录制安排,好像要去海边。紫外线挺强的,你记得涂防晒。”
他记得王一博皮肤白,还很容易晒伤,之前户外录制稍微久一点,脖子后面就会有点红。
王一博正喝着牛奶,闻言,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从杯子边缘抬起眼,看向盘腿坐在地铺上低头看剧本的肖战。灯光勾勒着他柔和的侧脸和专注的眉眼,一时间有些愣了神。
反应过来后连忙收回目光,盯着杯中晃动的乳白色液体,从鼻腔里发出一个短促的音节:“嗯。”
算是回答了,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客套的感谢。但就是这样平淡到极点的对话,却充满了真实的生活气息。
他们不再是最初小心翼翼、互相试探的陌生搭档。那些因为“协议”而捆绑在一起的生硬,在无数个一起吃饭、一起做任务、一起互怼、一起度过雨夜的瞬间里,被悄然磨平了棱角。
一种更加自然、更加紧密的联系,在习惯中悄然养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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