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肖战。”
闻声,肖战不自觉地攥紧书包的肩带,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他深吸了一口气迈开脚步走了过去:“孙奶奶。”
眼前这位看似优雅的老夫人,是王晖成的妻子,正是王一博的继母。而她的身边从头到脚散发着名媛气场的李沫怡,是王家默认的联姻对象。她今天特意穿了一身香奈儿最新的高定款,举手投足间都是精心设计过的优雅。
“小战啊~”孙苡抬手拢了拢鬓边的银丝,保养得宜的手指上祖母绿的戒指闪着幽光,她语气中带了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陪奶奶喝杯咖啡吧!就校门口那家蓝山。”
不等肖战答应,孙苡已经转身朝对面的咖啡厅走去。李沫怡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而后跟过去扶着孙苡。
肖战只得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咖啡厅里播放着舒缓的钢琴曲,落地窗边的卡座里,肖战坐在两人的对面,沉默地搅动着面前的美式。
孙苡优雅地啜饮着玫瑰拿铁,杯边留下淡淡的唇印。李沫怡修长的双腿交叠着,新做的酒红色美甲在杯沿轻轻叩击着,每声脆响,像是在为这场对话倒计时。
“听说你快要实习了?”孙苡放下咖啡杯时,瓷器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王家在4A公司也有股份,你要不要……”
“谢谢奶奶。”肖战凝视着杯中旋转的黑色旋涡,美式咖啡的苦涩气息萦绕在鼻尖,就像此刻他心头翻涌的复杂情绪,“我和同学合伙的广告工作室已经运营有一段时间了。”
“设计师啊……”李沫怡突然掩唇轻笑,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尾音,“一博哥知道你这么有想法吗?”
肖战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暗自深吸了一口气:“小叔知道的,他很支持我。”
“呵~”李沫怡冷笑一声。
“一博这孩子,总是这么心软。”孙苡轻声说,指尖划过咖啡杯的边缘,她停顿了片刻,忽然抬眸,那双眼睛里闪过一丝凌厉,“但一博已经三十四岁了,你也不小了,是时候该学会独立了,你觉得呢?”
肖战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他觉得喉咙像是被一团棉花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肖战,你应该明白,就是因为你,一博哥才不肯结婚的。”李沫怡适时地插话,手腕戴着一只翠绿的玉镯,她翘着兰花指,状似不经意地转动着手腕,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只镯子是伯父送我的订婚礼物,说是王家世代祖传,只传给每一代儿媳的,很漂亮,对吧?”
肖战不自觉地握紧了咖啡杯,深褐色液体剧烈晃动,溅落在素雅的亚麻桌布上,晕开一片不规则的痕迹。
回想起上周家宴上,那个令人窒息的场景。
王晖成拍桌怒吼的声音震耳欲聋,他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你都三十四了!难道真要守着个养子过一辈子?”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刀子,一下下剜着肖战的心。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敲打在落地窗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极了肖战此刻的心情。他望着玻璃上蜿蜒滑落的雨痕,仿佛看到这些年来的点点滴滴,即将碎裂。
“肖战。”
孙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老人布满皱纹的手搭在他的手背上,那双浑浊却精明的眼睛直直望进他的心底,仿佛要将他所有的不舍与挣扎都看穿:“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明白……怎么做对一博才是最好的。”
肖战感到一阵尖锐的刺痛从胸口蔓延开来,仿佛有人正用钝刀一点点割开他的心脏。但他只是抿了抿唇,保持着完美的笑容,连唇角上扬的弧度都恰到好处:“孙奶奶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一博马上就要和沫怡订婚了,你难道不觉得……应该给他们留一些独处的空间吗?”孙苡说着从限量版的鳄鱼纹手包里缓缓地抽出一张支票,纤长的手指轻轻一推,支票滑到了肖战面前。
“这里有足够你完成学业的费用,甚至能让你到纽约开一间更像样的工作室。”
支票上那一串零让肖战的瞳孔猛地收缩,他缓缓抬起眼睑,正对上李沫怡那双含着胜利笑意的眼睛,她玫瑰色的唇瓣微微上扬,像一把精致的匕首,在一点点割裂他与王一博之间所有的可能。
可是......肖战倔强地抿紧薄唇,毫不退让地迎上李沫怡的视线:“这是……小叔的意思?”
“重要吗?”李沫怡甜腻的嗓音里藏着锋芒,“肖战,你该认清自己的位置。一博哥和我青梅竹马,他收养你不过是出于怜悯,但你不能像个寄生虫一样,一直依附于他。更何况……”
她突然倾身向前,浓烈的香水味扑面而来:“我们才是门当户对的一对,作为'侄子',你不该懂事一点吗?”
说完,李沫怡和孙苡静静地望着他,似乎在等待他最后的妥协。
肖战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里,他太清楚这场戏是谁在幕后主导。
脑海中突然响起那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在这个家里,你只需要在意我的想法。其他人的话,一个字都不准听。”
那是上周家宴上,王一博对他说的话。肖战忽然勾起唇角,修长的手指将支票缓缓地推了回去。
“如果是小叔的意思……”他微微俯身向前,声音轻柔却暗含不容抗拒的力量,“那就请他亲自来跟我说。”
他顿了顿,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掠过一抹晦暗难明的光:“顺便提醒一下二位,小叔最厌恶旁人替他做决定……尤其是关于终身大事的决定。”
肖战起身时,衣袖不经意扫过桌面,那杯早已冷却的咖啡应声而倒。深褐色的液体在素色的桌布上晕染开来,像极了那些被他深埋在心底,却早已泛滥成灾的情感。
推开咖啡厅的玻璃门,细密的雨丝织成一张朦胧的网。这雨下得恰到好处,撑伞显得矫情,不撑又难免淋湿。肖战在门前微微驻足,最终走进雨幕里。
任由冰凉的雨丝顺着脸颊蜿蜒而下,一时间,竟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就像分不清这些年来对那人的情感,是依赖多一些还是眷恋多一些。
手指探入裤兜,触碰到那个被体温焐热的小兔子木雕,指腹摩挲着木质纹路,让他不自觉地攥得更紧。仿佛这样,就能留住那些终究会失去的温暖,留住一场注定要醒来的美梦。
记忆就像老旧的胶片,一帧帧在脑海中回放。
十二年的朝夕相处,那些清晨相视而笑的瞬间,那些深夜相拥而眠的温暖,那些藏在眼底无法言说的深情,那些话语里的依依不舍。还有他们一起看过的每一场电影,走过的每一条街道。
这些点点滴滴,早已融入骨血,成为生命的一部分。他真的能放得下吗?
除了小叔,王家的人都在逼着他去面对,去抉择,去亲手斩断这十二年的羁绊。甚至连侄子的身份,也要残忍地剥夺。
华灯初上,肖战站在十字路口,任凭冰凉的雨水打湿全身。他仰起脸,让雨水冲刷着发烫的眼眶,却怎么也冲不散心底那份无处安放的情感。
小叔终归是要娶妻生子的……
这个念头像把钝刀,一次次剐蹭着心脏最柔软的地方,肖战下意识按住胸口,那里传来的钝痛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他不敢想象,有一天亲眼看着王一博牵起别人的手,将那些只属于他的温柔全部给予另一个人时,自己该如何自处?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他摸出手机,屏幕亮起的瞬间,雨水和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王一博:【晚上想吃什么?我现在去接你。】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让肖战的手指悬在手机上久久不能落下,最终,他颤抖着回复。
【不用了,我和明邑约了。小叔……你早点休息,不用等我。】
发送键按下的刹那,一滴水珠重重砸在屏幕上,碎成无数细小的光点。
不知不觉间,肖战走到了校园后门那棵梧桐树下,雨水冲刷着那张斑驳的长椅,上面“wyb.xz”的刻痕在雨水中若隐若现。那是去年盛夏,王一博趁四下无人,用钥匙偷偷刻下这两个字母时得意的笑容。
“小叔好幼稚。”肖战当时是这么说的,却偷偷打开相机拍了下来。
那些理所当然的温柔,那些习以为常的日常,如今都化作最锋利的刀刃,在他心口划拉出一道很深的伤痕。可这痛里掺着蜜,让他甘愿沉溺在其中,在回忆里反复品尝那份带着血色的甜。
肖战漫无目的地游荡到酒吧街。他推开了一家藏在街角的玻璃门,门上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
吧台昏黄的灯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他的手指在台面上轻叩了一下。
“一杯单麦芽威士忌,”他的声音比窗外的雨还要轻,“不要冰。”
彩蛋:
李沫怡和表哥李劢在餐厅不欢而散。她回到李家别墅,一进门就扑进了父亲的怀里。
“爸……”她哽咽着,泪水浸湿了父亲昂贵的西装外套。
“宝贝女儿,这是怎么了?”李父心疼地轻抚着女儿颤抖的背脊,声音里满是怜惜,“告诉爸爸,是谁让你受委屈了?”
“一博他……他还是不愿意娶我……”李沫怡抬起泪眼朦胧的脸,精致的妆容早已哭花,“我那么爱他,为什么他就是不明白?爸,您帮帮我好不好?”
看着掌上明珠梨花带雨的模样,李父的心都要碎了,他温柔地拭去女儿脸上的泪水:“乖,不哭了。你这一哭,爸爸的心都揪起来了。”
“那您答应帮我了?”李沫怡抽泣着,像小时候一样拽着父亲的袖口撒娇。
“好好好,爸爸答应你。”李父宠溺地捏了捏女儿哭红的鼻尖,“走,我们现在就去王家。”
来到王家,李父开门见山地对王晖成说:“亲家,只要一博愿意娶我们沫怡,李家愿意准备三千万的嫁妆。另外……”他顿了顿,“我愿意转让睦邻集团2%的股份给一辰。”
王晖成闻言,看了王一辰一眼,随即示意孙芯取来一个紫檀木匣。
“沫怡啊,”王晖成慈祥地说,“这是我们王家世代相传的玉镯,只传给儿媳的。”
李沫怡接过玉镯,在灯光下,那温润的玉色仿佛映照着她此刻雀跃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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