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前广场外天空灰蒙蒙的,王一博踉跄着,拖着一个半人高的大行李箱挤出出站口,行李箱在地面上拖出一阵嘎吱的响声。二月寒风裹着这座小城市独有的烤红薯的甜香和铁屑的微微锈味,挡不住的钻入他的鼻腔。
嘟——嘟——
“到哪了啊大漫画家?”
手机在羽绒服口袋里响个不停,王一博费力的伸手掏那个冰凉的金属板砖,一张嘴冷风直往嘴里灌,忍不住咳嗽两声。
“杜洋,你催命啊。”他把手机费力的夹在颈窝,腾出手把行李箱在坑坑洼洼的砖路上拖动着。
听筒里传来打火机清脆的咔嚓声
“别给我说的像黄世仁一样,要不是我给你找好房子,”杜洋故意把尾音拖得老长,王一博已经能想象得到发小在懒人沙发上翘着二郎腿的样子。“你现在大概是在那个桥洞下面画火柴人了。”
广场上大屏一直亮着,反诈宣传片循环播放着,王一博随便扫了一眼,别开脸,喉结滚了滚“地址发我。”
“急什么,给你叫了车”
王一博蹲在路边,给自己缩成一团,呼出的雾气挂在睫毛上,结成冰晶。
“这地方怎么这么冷”王一博抱怨着
坐上车,终于慢慢回暖,司机师傅把《最炫民族风》放到最大声,后视镜挂的平安符随着音乐不停的晃动狂舞。
“小帅哥不是本地人吧,来这边是来上学的?”司机的大嗓门在车厢中回响着,这座城市的人们好像都是这样的自来熟。
“不是,我来这养老。”王一博心不在焉的搭着话。
车转过几道弯,进入一片老旧的居民楼区,杜洋的身影显现,他裹着单薄的黑色风衣。来回踱步,身后的老式防盗门上歪歪扭扭的贴着福字,带着灰尘春联在风中乱舞。
“怎么样,气派吧,这可是我托人找到附近最好的地方了,小二层带个车库。”杜洋抬了抬下巴,指着胡同后的屋子说。
胡同里贴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广告,开锁通马桶还有各种补课班的传单……
胡同里风好像更大了,刀子似的割在脸上,王一博走到门前,行李箱卡在第二节台阶上,杜洋顺手接过箱子,打开门,暖气混着一种舒适的香气传了出来,暖融融的。
倒也还不错,王一博心想着,这地方安静,适合自己这个工作。
王一博是个漫画家,很显然,这个职业在父母眼里就是不务正业,父亲一心想让王一博考编找个稳定工作,但是他就是喜欢画漫画,两人没少为这个事情争吵,直到前几天,彻底吵掰,一气之下王一博被赶出家门,好在杜洋还能收留他。
“进来看看吧,满不满意都只有这一间了。”
说着话,外面红色的滚动灯牌闪了闪,吓王一博一跳,“这里怎么看着闹鬼呢”,杜洋拍开开关,暖黄色的灯光铺满整个客厅。
“你管这叫闹鬼?”米白色的沙发上摆着海绵宝宝玩偶,窗台上还有上一家住户养的多肉没有带走。
房子很大,三室一厅一卫看起来温馨整洁,王一博卸下身上的羽绒服,瘫在沙发上,懒散的对杜洋道谢“还算是有点用处啊,小洋子”
“滚。”杜洋踢了一脚沙发上的王一博,“满意的话我就走了啊,女朋友还等着我烛光晚餐呢,冲着王一博晃了晃手机屏保的情侣合照。
王一博嘴角抽了抽,“有对象了不起啊,”说罢,站起身推了推杜洋。
“过河拆桥!两人幼稚的互相推搡着。
王一博突然一顿,余光瞥见对面房间里有个人影,安安静静的坐在书桌旁,穿着羊绒开衫,黑发乖顺的垂下来,挡住半张脸,让人看不真切。
“这家里还有合租的室友?”
“你说室友?没有啊”
“那他是谁?”
王一博颤颤巍巍的指着房间里的人,杜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房间空空荡荡的,根本没有活人的气息
“哪里有人?”
“你看不见吗?就在那啊。”王一博咽了咽唾沫,紧张的说,“你可别吓我啊。”
杜洋敷衍的摆摆手,“你就是精神太紧张了出现幻觉了吧”手机震了震,看了眼继续说“真得走了,你嫂子已经催我了。”
王一博手还是死攥着杜洋的胳膊,“真的在那,他就在那!”说罢他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举起手机对着那屋子拍了张照递给杜洋看。
杜洋看了一眼,又回头奇怪的看王一博。
照片上根本就没有人。
王一博随手抄起沙发上的玩偶当武器,紧张兮兮的看着那间卧室,突然有什么东西碰到了他的脚。
“啊——!!”王一博大叫,手里胡乱挥舞着玩偶。
“最新款的扫地机器人。”
杜洋面无表情的捡起被王一博抛在地上的玩偶,“你嫂子倾情赞助,说是你画漫画无聊了可以cos超能陆战队”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王一博无语的看着杜洋,“重点不是这个!那有鬼啊!”
杜洋同情的看着王一博,表示实在不行可以去看看脑科,他愿意出全部的医疗费,然后在王一博挽留的眼神中头也不回的走了。
房间里只剩王一博一个人了,准确的说是一人一鬼。安静的房间中王一博的呼吸声越发沉重。
在王一博惊恐的眼神下,屋里的人缓步向他靠近,每一步像是踏在他的心头,沉重而缓慢,王一博感觉自己的心脏疯狂的跳动,扑通扑通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你是谁,是人是鬼?你别过来,再过来我报警了啊!”王一博声音明显有一丝颤抖,一边喊着一边往后退去,脚步慌乱,险些摔倒,脑中闪过无数恐怖的片段。
我该不会要死了吧。
随着那人靠近,王一博看清了他的面容,想象中黑发下满是血污的脸并没有出现,跟恐怖电影中的鬼怪不同,面前这个“鬼”,既没有电影中骇人的长相,也没有吓人的表情,只是呆呆的看着他,面无表情,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丝茫然和困惑。
王一博不由得喃喃自语:“长得还挺好看的……这年头鬼都这么清秀吗”
他的声音很轻,但在这寂静的房间里连呼吸都清晰可闻,那只“鬼”似乎听到了他的话,微微的歪了歪头,依旧没有什么其他的动作。
王一博胆子渐渐大了起来,深吸一口气,踮脚拿起扫帚向着对方靠近,小心翼翼的用扫帚头戳了戳,并没有穿透过去,反而触碰到了实体。
“你真的是鬼吗?”王一博不确定的问,对方没反应,脸上也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
王一博正准备再问点什么,对方却先开口,声音温柔而沙哑,“你……能看得见我?”带着说不出的拘谨,呼吸都极轻,像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过话。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仿佛空气都凝固住了,王一博上下打量着这人,试图从那张平静的脸上找到些许破绽,然而,对方漂亮的眼眸下是一潭死水,波澜不惊,他的皮肤苍白的微微透明,仿佛是好久都没有见到过阳光了。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那人突然开口说话,“不是”。
王一博愣了一下,眉头微微皱起,喉咙有些发紧,下意识的问到,“什么不是?”
“我不是鬼。”淡淡的几个字吐出,面前的人更难以捉摸了。
对方还是之前的表情,盯得王一博有点发毛。如果不是鬼,那为什么杜洋看不见他。
“那你是谁?”王一博不自觉的压低了声音,试探的问。
空气中的紧张感越发重了起来,手心已经渗出一层薄汗,王一博勒令自己保持冷静。
在王一博的注视下,那人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察觉不到的哀伤,“我叫肖战,我和我的家人住在这里,”说着,他抬手向后指着那间卧室,“这就是我的房间。”
杜洋不是说这间屋子前主人早就搬走了吗?那他为什么会在这。
“你……你的家人呢?”
听到这话,肖战目光微微躲闪了一下,随即又平静下来,静静的站在那不说话,像是一尊雕塑。
“肖战”王一博轻唤他的名字,“你得告诉我,也许我能帮你。”
肖战依旧没有回答,眼神空洞,低下头去仿佛在思考。半晌,他犹豫的说到,
“我也记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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