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俊手腕骨折的消息,终究是没能瞒过张哲瀚。
起因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视频通话。
屏幕那头的龚俊,脸色有些不对劲,眼神躲闪,说话也带着一股强打精神的虚浮。
更可疑的是,他的右手臂一直别扭地垂在身侧,镜头也只肯给个左半边身子。
“手怎么了?”张哲瀚眉头立刻拧了起来,敏锐地捕捉到不对劲。
“没…没怎么啊…”龚俊下意识想把右手往身后藏,动作却牵动了伤处,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
“龚俊!”张哲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怎么回事?”
在张哲瀚连番的逼问和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下,龚俊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蔫头耷脑地交代了实情:“就……前几天跟同学打篮球,不小心摔了一下,手腕……有点骨裂……”他含糊其辞,试图轻描淡写。
“骨裂?!”张哲瀚的心猛地一沉,“医生怎么说?严不严重?固定了没有?你怎么不告诉我?!”他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又急又气,声音都带了颤音。
“不严重,真的!就打了个石膏,医生说好好养着就行……”龚俊连忙安抚,却见屏幕里的张哲瀚眼圈瞬间红了。
“龚俊你混蛋!受伤了也不说!一个人在上海谁照顾你?吃饭怎么办?洗澡怎么办?”张哲瀚又气又心疼,恨不得立刻穿过屏幕去揪他耳朵,“你等着!我马上订机票!”
“别!老婆,真不用……”龚俊还想阻止,但张哲瀚已经挂断了视频。
几个小时后,深夜的上海,龚俊出租屋的门铃被按响。
他拖着打了石膏的右臂,笨拙地打开门,就看到风尘仆仆的张哲瀚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奔波后的疲惫,更多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担忧和怒气。
“老婆……”龚俊刚开口,就被张哲瀚一把推开。
张哲瀚径直走进屋,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客厅,最后落在茶几上那份皱巴巴的检查报告上。
他拿起来,越看脸色越沉。
“桡骨远端骨折…这叫有点骨裂?!”张哲瀚扬着检查报告,气得手都在抖,“龚俊你长本事了!学会报喜不报忧了是吧?”
龚俊理亏地低着头,小声辩解:“我怕你担心……而且,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不疼……”
“不疼?不疼你脸色白得跟鬼似的?不疼你刚才开门动作那么别扭?”张哲瀚又急又气,看着他吊在胸前、裹着厚厚石膏的胳膊,心里像被针扎一样,又想起他受伤了还一个人硬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低声埋怨了一句:“真是……三十好几了还学人家二十出头的男大生抢球,也不看看自己老胳膊老腿一把年纪了…”
这话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夜里,清晰地钻进了龚俊的耳朵里。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张哲瀚,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丝清晰的受伤。
他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抿紧了唇,默默低下头,周身的气压瞬间低了下来。
张哲瀚正在气头上,没立刻察觉他这细微的情绪变化,只顾着检查他的伤处,又絮絮叨叨地数落他不小心,顺便把屋里略显凌乱的环境也批评了一通。
等他忙活完,倒了杯水递给龚俊时,才发现不对劲。
龚俊接过水,没喝,只是用左手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低着头,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下一片阴影,整个人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委屈和落寞。
“怎么了?真疼得厉害?”张哲瀚这才放软了语气,凑近了些。
龚俊摇了摇头,依旧不看他,闷闷地说:“……没有…”
这反应…张哲瀚后知后觉地品过味来,脑海里猛地闪过自己刚才那句脱口而出的抱怨——“一把年纪”“老胳膊老腿”……
他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吧?就因为这句话?
看着龚俊那副仿佛被全世界抛弃了的可怜样,张哲瀚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轻轻碰了碰龚俊没受伤的那边脸颊:“喂…真生气啦?”
龚俊偏了偏头,躲开他的触碰,声音更低了,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没生气…”
这还叫没生气?
张哲瀚简直要被他这口是心非的样子逗乐了,但更多的是一种酸软的心疼。
他家这位爷,平时在外面成熟稳重,顶天立地,可在他面前,有时候心思敏感得像个孩子。
张哲瀚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的气话,竟精准地戳中了他这处隐秘的软肋。
他叹了口气,在龚俊身边坐下,伸出手臂,轻轻环住他没受伤的那边肩膀,把脸贴在他坚实的脊背上,放柔了声音:“傻老公…我那是气话,你还当真了?”
龚俊身体僵了一下,没说话。
“我那是心疼你,怕你疼,怕你难受,口不择言了……”张哲瀚的声音更软了,带着哄劝的意味,“什么一把年纪?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最帅、最有魅力的龚老师,打球的样子不知道多帅呢……”
他感觉到龚俊紧绷的背部肌肉似乎放松了一点点。
“再说了,”张哲瀚抬起头,凑到他耳边,用气声低语,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不是还有我陪你吗?咱俩一起老…我就是…着急你,你这人体检老是缺钙,还不爱喝牛奶,脆皮的不行…”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龚俊心里那把委屈的锁。
他猛地转过身,用没受伤的左臂紧紧搂住张哲瀚,把脸埋进他颈窝里,声音闷闷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没老…”
“嗯嗯,你没老,我家龚俊俊小朋友年轻力壮,风华正茂!”张哲瀚顺着他的话哄,轻轻拍着他的背,像安抚一只大狗狗,“这次是意外,我们俊俊下次注意点就好了,嗯?”
龚俊在他颈窝里蹭了蹭,吸了吸鼻子,闷声说:“……那你以后不准再说我老…”
“不说不说,再也不说了!”张哲瀚保证道,心里软成一片,“我们家龚老师宇宙第一年轻帅气!”
龚俊这才抬起头,眼睛还有点红,但眼神已经亮了起来,他看着张哲瀚,带着点不确定地问:“……真的?”
“比真金还真!”张哲瀚捧住他的脸,认真地亲了他一下,“在我这儿,你永远都是最好的…”
龚俊终于破涕为笑,虽然眼角还带着点湿意,但笑容已经重新变得明亮。
他用力回吻住张哲瀚,左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刚才那份不安和委屈都驱散。
一场因伤而起、夹杂着无心之失的小风波,终于在温柔的哄劝中烟消云散。
张哲瀚看着重新变得依赖而粘人的龚俊,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慨。
看来,以后说话得更小心才行,他家这位“老”公,在某些方面,可是娇气又敏感得很呢。
不过,他甘之如饴。
“但是你必须听我的…要多补钙…”张哲瀚捧着他老公的脸认真说道,“你得承认,在这方面小初都比你乖,人家可爱喝奶了呢!次次体检都达标…”
“噗…”被亲老婆拿儿子比,龚俊被他说得哭笑不得,刚被哄好的那点委屈又变成了无奈,他蹭了蹭张哲瀚的鼻尖,低声反驳:“……那能一样吗?他是小朋友,我是……”
“你是什么?”张哲瀚挑眉,故意逗他,“你不是我家龚俊俊小朋友?”
龚俊看着他眼底狡黠的光,知道自己在这事儿上是彻底占不到上风了,只好认栽,低头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闷声笑道:“是是是,我是……是你的小朋友,行了吧?”语气里满是纵容和妥协。
“这还差不多…”张哲瀚满意地笑了,又亲了他一下,这才起身,“好了,小朋友,现在让‘家长’看看,你这几天是怎么凑合过的?冰箱里除了速冻水饺还有什么能吃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熟门熟路地往厨房走。
龚俊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用没受伤的左手轻轻拽着他的衣角,看着他为自己忙碌的背影,心里那点因为受伤、因为分离、因为一句无心话语而产生的阴霾,彻底被驱散了。
窗外,上海的夜色温柔,公寓里灯火可亲,充满了人间烟火的温暖气息。
接下来的日子,张哲瀚理所当然地留了下来,全面接管了龚俊的养伤生活。
他严格监督龚俊按时吃药、定期复查,还特意请了个阿姨来家里每天变着花样煲汤、做营养餐,力求把那只据说“缺钙”的“脆皮”老公喂得结实一点。
洗澡成了个大工程。
龚俊右手打着石膏,行动极其不便,张哲瀚嘴上嫌弃着“麻烦”,动作却细致入微。
他帮龚俊脱下衣服,调好水温,小心翼翼地用防水布包好石膏部位,然后站在一旁,帮他冲洗。
氤氲的水汽弥漫在狭小的浴室,模糊了镜面,龚俊看着张哲瀚被热气熏得微红的脸颊和专注的神情,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水流划过皮肤,带着张哲瀚指尖温柔的触感,某种旖旎的心思悄悄滋生,他忍不住用左手将人揽近,低头去寻找那抹熟悉的温热。
“别闹!你手还伤着呢!”张哲瀚偏头躲开,耳根却悄悄红了,手下的动作却没停,继续帮他冲洗着后背,“乖乖洗澡,伤好了再说……”
龚俊看着他泛红的耳尖,低低地笑,倒也老实下来,只是眼神依旧黏在张哲瀚身上,像块融化了的麦芽糖。
除了生活上的照料,张哲瀚还充当起了“陪读”。
龚俊左手写字不方便,很多笔记和作业难以完成,张哲瀚就坐在他旁边,帮他翻阅厚重的教材,在他口述时记录要点,或者用左手(他自己弹吉他,左手也很灵活)帮他画一些简单的图表。
“这里,这个模型的风险传导机制是不是这样?”龚俊指着电脑屏幕上复杂的结构图。
张哲瀚凑过去,皱着眉头努力理解那些天书般的术语,然后点点头,用左手在数位板上歪歪扭扭地画出示意图:“大概……是这个流向?龚老师,你这学的都是什么啊,比我编曲难多了……”
龚俊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和笔下虽然稚拙却努力清晰的线条,心里涌起一股暖流。
他凑过去,在张哲瀚脸颊上亲了一下:“嗯,画得对…辛苦张老师了…”
张哲瀚被他亲得痒痒,笑着推开他:“少来!快弄,弄完给你切水果…”
学习间隙,两人就窝在沙发里,看一部电影,或者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说说小初最近的趣事,聊聊彼此工作中遇到的小烦恼。
平淡的日常,因为彼此的陪伴而充满了暖意。
龚俊的同学们很快也见到了他那位“从天而降”的漂亮的大明星老婆,尽管大家都知道龚俊在娱乐圈的咖位也不小。
有时张哲瀚去学校给龚俊送落下的资料,或者接他一起去复查,总能引来一些善意的注目和窃窃私语。
有胆大的同学还会笑着打招呼:“龚俊哥…家属又来探班啊?”
龚俊总是大大方方地搂紧张哲瀚的肩膀,笑着回应:“嗯,我家领导来视察工作…”
张哲瀚面上保持着得体微笑,私下里掐龚俊的腰:“谁是你领导!”
“你啊,你管我吃管我喝,还管我学习,不是领导是什么?”龚俊理直气壮。
张哲瀚瞪他,眼底却漾开笑意。
日子在张哲瀚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如溪水般平稳流淌。
龚俊的伤势恢复得很快,石膏拆掉后,虽然手腕还不能剧烈运动,但基本的日常生活已无大碍。
张哲瀚原本只请了一周的假,眼看假期将尽,他看着龚俊虽然好转但依旧需要人搭把手的模样,心里又开始放心不下。
“我明天得回北京了…”晚饭时,张哲瀚一边给龚俊夹菜,一边状似随意地提起。
龚俊夹菜的手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但很快被他掩饰过去,点点头:“嗯,小初也该想你了…我这边没事了,你放心…”
他越是表现得懂事,张哲瀚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他看着龚俊用还不太利索的右手笨拙地扒拉着米饭,想起他前几天偷偷尝试自己拧毛巾,结果把手腕弄得生疼还嘴硬说没事的样子,心里那点犹豫瞬间烟消云散。
当晚,张哲瀚就给经纪人发了消息,将接下来半个月能推的工作都推了,不能推的也尽量协调延后。
“你……”龚俊看着他放下手机,眼神复杂,“你不用这样,我真的可以……”
“可以什么可以?”张哲瀚打断他,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拿起他那只还带着固定护具的手,轻轻按摩着手指,帮助恢复血液循环,“龚老师,你现在是病号,就得有病号的自觉…我留下,不只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能安心,不然我在北京,天天想着你一个人在这儿会不会又磕着碰着,饭有没有按时吃,手还疼不疼,那才叫折磨…”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暖黄的灯光下,他低垂着眼睫,专注地按摩着龚俊的指节,侧脸线条温柔得不可思议。
龚俊看着他,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所有推拒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反手握住张哲瀚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挠了挠,低声道:“……那辛苦老婆了…”
“知道辛苦就赶紧好起来啊!”张哲瀚抬头,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弯起。
于是,张哲瀚的“陪读”生涯又延长了。
他不仅照顾龚俊的起居,更成了他学习上的“左膀右臂”。
龚俊的课程进入关键阶段,小组讨论和案例分析报告越来越多,张哲瀚就陪着他一起泡图书馆,帮他查找资料,整理文献。
他虽然看不懂那些深奥的经济模型,但他逻辑清晰,文笔流畅,能帮龚俊把复杂的观点用更精准的语言表述出来。
有时龚俊被一个问题卡住,焦头烂额时,张哲瀚就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递上一杯温水,或者只是轻轻握一下他的手,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这里,我觉得可以换个角度,从消费者行为模式的变迁切入,可能比单纯分析市场数据更有说服力…”张哲瀚指着报告中的一段,提出建议。
龚俊顺着他的思路一想,茅塞顿开,惊喜地搂住他亲了一口:“瀚瀚,你真是我的小福星!”
张哲瀚被他亲得不好意思,推开他,压低声音:“在图书馆呢!注意影响!”
两人相视一笑,空气中弥漫着默契与温馨。
除了学习,张哲瀚也开始真正融入龚俊在上海的生活。
他会拉着龚俊在周末去逛附近充满烟火气的菜市场,用带着不标准的上海话跟摊主讨价还价,虽然常常闹出笑话,却乐此不疲。
他会探索学校周边那些口碑不错的小馆子,发现美食就兴奋地拍照发给龚俊,约定下次一起来。
他还特意去买了一个小巧精致的花瓶,放在龚俊的书桌上,每周都会换上新鲜的百合或向日葵。
他说:“房间里有点生机,你看书累了看看花,心情也好…”
原本冷清单调的出租屋,因为张哲瀚的存在,变得充满了生活的情趣和温度。
阳台上的绿萝在他们的共同照料下,抽出了新的嫩芽,在阳光下舒展着翠绿的叶片。
龚俊看着这一切,心里被填得满满的,他发现自己不再仅仅是将这里视为一个暂时的落脚点,而是真正有了“家”的感觉。
而这个感觉,是张哲瀚带来的。
一天晚上,龚俊终于完成了阶段性的重要报告,整个人松弛下来,两人窝在沙发里,看一部轻松的老电影。
电影的光影明明灭灭,映在两人脸上,龚俊用没受伤的左手,有一下没一下地绕着张哲瀚柔软的发丝。
“瀚瀚,”他忽然低声开口,“等我这学期结束,我们找个时间,带着小初,一起去旅行吧,就我们三个,去哪里都好…”
张哲瀚靠在他怀里,闻言微微一愣,随即心里涌上一股暖流。
他明白,这不只是一次普通的旅行提议,这是龚俊在规划他们的未来,一个将他们三个人紧密联系在一起的未来。
“好啊!”他轻声应道,声音里带着笑意,“想去哪里?海边?还是山里?”
“都行,你定…”龚俊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你说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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