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议达成后的下午,录制在一种表面平静,内里暗潮汹涌的氛围中继续。
节目组显然被接二连三的意外吓破了胆,接下来的任务安排得如同老年观光团。
毛笔字、听评弹、参观民俗博物馆。安全系数高得令人发指,同时也无聊得让直播间的观众直打哈欠。
【节目组是被下降头了吗?从极限挑战变成夕阳红之旅了?】
【虽然但是,战战写毛笔字的样子好帅!文人气质拉满!】
【啵啵的手还疼吗?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心疼。】
【这两人怎么感觉更奇怪了?不说话,但气氛好像没那么僵了?是我的错觉吗?】
镜头前,肖战和王一博完美践行了“一切照旧”的约定。
没有多余的交流,没有眼神互动,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但若有资深的微表情专家在此,或许能发现,他们之间那种针锋相对的戾气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彼此留有余地的谨慎观察。
写毛笔字时,肖战蘸墨过多,一滴墨汁即将滴落污了宣纸,坐在他对面的王一博手指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似乎想提醒,但最终只是看着肖战自己及时发现并妥善处理。
听评弹时,王一博因为手臂疼痛和无聊,有些坐立难安,身体微微后仰,椅子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肖战的视线依旧落在台上的表演者身上,却仿佛不经意地将手边的矿泉水瓶向王一博的方向推近了几厘米,一个微小到镜头几乎无法捕捉的动作,却恰好挡住了椅子可能后滑的路径。
这些细微的、下意识的举动,连他们自己都未必察觉,却像是黑暗中悄然亮起的萤火,微弱,却标志着某种界限的松动。
傍晚,录制结束。节目组为了安抚两位受惊的顶流(以及他们背后快要暴走的团队),特意在入住院落的小餐厅安排了精致的本地菜。
席间,导演和制片人轮番敬酒道歉,姿态放得极低。肖战以背伤不宜饮酒为由,以茶代酒,应对得体。王一博则直接以手伤为由,连杯子都没碰,全程冷着脸,让气氛一度十分尴尬,全靠钱伟和肖战打着圆场。
一顿饭在一种诡异的和谐中吃完。
回到客房,关上门的瞬间,两人脸上那层营业性的表情同时褪去。
肖战走到窗边,看似在欣赏古镇夜景,实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下方院落和连接各处的小径。月光下的青石板路反射着清冷的光,偶尔有工作人员抱着器材匆匆走过。
“有什么发现?”王一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他靠在墙边,用没受伤的手刷着手机。
肖拉上窗帘,转过身,神情凝重:“巡逻的人多了。节目组加强了安保,明面上。”
“明面上?”王一博挑眉,捕捉到他话里的关键。
“暗地里呢?”肖战走到桌边,拿起自己的平板电脑,调出李岚刚刚发来的加密资料,“那个眉骨有疤,虎口有蝎子纹身的人,查到了。”
王一博立刻走了过来,站在他身侧,保持着一段距离,但目光紧紧锁住屏幕。
“张强,32岁,临时雇佣的场地搬运工,入职资料很简单,几乎空白。岚姐通过其他渠道查到,他有个哥哥叫张威,曾经是某个私生饭小团体的头目,三年前因为跟踪、骚扰艺人并造成恶劣影响,被判了刑。”肖战指着资料上的信息,声音压低,“而当时那个被骚扰,最终导致张威入狱的艺人,是你公司的师妹,林薇。”
王一博的瞳孔骤然收缩。
林薇是他同公司关系还不错的一个后辈,性格开朗,三年前确实遭遇过疯狂的私生饭跟踪,甚至差点在停车场被绑架,事件当时闹得很大。
他记得林薇那段时间精神几乎崩溃,公司也因此加强了所有艺人的安保。
“所以,是报复?”王一博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肃杀之气,“因为他哥哥的事,来找我寻仇?”
“动机很充分。”肖战点头,“但有几个疑点。第一,他哥哥入狱是三年前的事,为什么现在才动手?第二,如果目标是报复你,为什么第二次连我一起算计?那碗豆浆,泼到我背上或者泼到你手臂上,对他而言有区别吗?”
王一博沉吟片刻,眼神锐利:“除非,他的目标从来就不止我一个。或者……他背后还有人。”
这个推测让房间内的温度又降了几分。
“岚姐还在查张强最近的经济往来和通讯记录,看能不能找到他背后是否有人指使的线索。”肖战关上平板,“但目前,他是我们唯一的突破口。”
“他今天还在剧组吗?”王一博问。
“不在了。”肖战摇头,“豆浆事件后,他就以‘失误导致艺人受伤,内心惶恐’为由,主动辞工离开了。岚姐查了他登记的住址,是假的。”
线索似乎在这里断了。
两人陷入沉默。敌暗我明,对方一击不中,立刻隐匿,这让他们陷入了被动。
“他肯定还在附近。”王一博忽然开口,语气笃定,“他没达到目的,不会轻易离开。而且,他熟悉节目组的流程和场地,一定会找机会再次动手。”
肖战表示同意:“我们需要引蛇出洞。”
“怎么引?”
肖战的目光落在王一博包扎的手臂上,又移到他脸上,眼神里闪过一丝决断:“他不是想报复吗?给他创造机会。”
夜深人静,古镇陷入了沉睡。
晚上十一点,大部分工作人员都已休息,只有零星的安保人员在固定点位值守。
王一博穿着一身深色的运动服,帽檐压得很低,独自一人走出了院落。
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受伤的手臂被宽松的袖子遮掩着,沿着青石板路,朝着白天录制民俗博物馆的方向走去。那里相对偏僻,晚上几乎没有游客和居民。
他走得很慢,像是在漫无目的地散步,耳廓上挂着一个微型的蓝牙耳机。
客房内,肖战站在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着几个分屏画面——是李岚通过特殊渠道弄到的、博物馆附近几个公共监控探头的实时影像,画质不算清晰,但足够辨认人影。
“目标已出发,方向正确。”肖战对着麦克风低语,声音通过耳机传入王一博耳中。他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屏幕上那个独行的身影,心跳在不自觉地加快。这计划很冒险,但他和王一博都清楚,被动等待只会更危险。
“收到。”王一博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一丝电流的杂音,听不出情绪。
月光将王一博的影子拉得很长,周围的建筑在夜色中显得影影绰绰,仿佛潜藏着无数双眼睛。他刻意走在路灯照射不到的阴影里,将自己完全暴露在可能存在的窥视之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围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隐约的狗吠。
“三点钟方向,巷口,有人。”肖战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警惕。
王一博脚步未停,眼角的余光瞥向三点钟方向。一个模糊的人影在巷口一闪而过,速度很快。
“看到了。”王一博低声道,心脏微微收紧。他继续往前走,仿佛毫无察觉,但全身的肌肉已经悄然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又走了几分钟,已经能看见民俗博物馆黑黢黢的轮廓。这里路灯更加稀疏,光线昏暗。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突然从身后传来!
“小心身后!”肖战的声音同时响起!
王一博猛地转身!只见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身影举着一根不知从哪儿弄来的木棍,朝着他狠狠劈来!目标明确,直指他受伤的手臂!
果然是那个张强!虽然遮住了脸,但那身形和动作,王一博一眼就认了出来!
早有准备的王一博侧身敏捷地避开这一击,木棍带着风声擦着他的衣袖落下。他受伤的手臂不便,但另一只手反应极快,直接擒向对方的手腕!
然而,张强似乎练过,身手颇为灵活,一击不中,立刻后撤,木棍横扫,攻向王一博的下盘!
“他练过!小心!”肖战在耳机里急道,同时快速操作电脑,试图调取更近角度的监控。
王一博纵身跃起避开扫堂腿,落地时因为单手臂不便,动作稍微滞涩了一瞬。张强抓住这个机会,木棍再次朝着他的头脸砸来,眼神在黑暗中透着一股疯狂的狠厉!
千钧一发之际!
“警察!住手!”
一声清冽的断喝从侧后方响起!伴随着一道强光手电筒的光柱直射在张强脸上!
张强被光刺得下意识闭眼,动作一缓!
是肖战!他不知何时已经赶到,手里举着手机充当手电,另一只手甚至拿着一瓶防狼喷雾(李岚紧急准备的),眼神冰冷地盯着张强。
王一博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一个箭步上前,用没受伤的手臂狠狠一记肘击撞在张强持棍的腋下!
“呃啊!”张强痛呼一声,木棍脱手落地。
他还想挣扎,肖战已经上前,配合极其默契地一脚踢在他的膝弯处!张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王一博立刻用膝盖顶住他的后背,单手将他的手臂反剪,死死压制住。整个动作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第一次配合,竟有种难以言喻的流畅。
肖战用手电光牢牢锁定张强,喘着气,额角也有汗珠。他刚才一路跑过来,背后的伤处隐隐作痛。
张强在地上挣扎着,嘴里发出不甘的呜咽声。
王一博喘匀了气,一把扯掉他的口罩和帽子,露出了那张脸——左眉骨的浅疤,在手机光线下清晰可见。他猛地抓起张强的右手,撸起袖子!
右手虎口处,那个青黑色的蝎子纹身,狰狞地盘踞在那里。
“张强。”王一博的声音带着压制后的冷冽,“谁指使你的?”
张强啐了一口,眼神怨毒地瞪着王一博:“指使?没人指使!王一博,你害我哥坐牢!老子就是要弄死你!”
“弄死我?”王一博手下用力,疼得张强龇牙咧嘴,“用灯架?用豆浆?你当我们是傻子?说!到底是谁!”
“呸!就是老子一个人干的!有本事弄死我!”张强梗着脖子,一副豁出去的架势。
肖战蹲下身,目光平静却带着极大的压迫感,看着他:“你哥哥张威入狱,是因为他触犯了法律,伤害了他人。你现在的行为,和他当初有什么区别?甚至更蠢,因为你连累了自己,还可能成了别人手里的刀。”
张强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但依旧嘴硬:“少他妈废话!老子乐意!”
肖战和王一博对视一眼,知道从他嘴里暂时问不出什么了。
“我已经通知了岚姐和钱伟,他们带着可靠的安保人员马上就到。”肖战对王一博说,“先把人控制起来,再慢慢查。”
王一博点了点头,压制着张强的手臂没有丝毫放松。
月光下,两个刚刚联手制服了危险的人,一个蹲着,一个半跪着,中间是狼狈不堪的袭击者。他们的呼吸都还未完全平复, adrenaline仍在血液里奔涌。
肖战看着王一博因为用力而紧绷的侧脸和额角的汗珠,又瞥了一眼他依旧被妥善保护着、却在刚才打斗中难免受到牵扯的伤臂,一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而王一博,则在稳定了局面后,抬眼看向肖战。刚才那声“警察”的断喝,以及他及时出现带来的那束光……
他忽然发现,这个他以为只会演戏的“死对头”,在关键时刻,竟有着不输于他的冷静和胆色。
夜风吹过,带着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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