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被困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牢笼里整整一个月。
与世隔绝,没有网络,没有电话,除了张妈,见不到任何人。
王一博偶尔会出现,用那种复杂深沉的眼神看着他,欲言又止,然后沉默地离开。
他们之间没有交流,只有令人窒息的寂静。
起初还有愤怒、不甘、挣扎。
但现在,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麻木和疲惫。灵魂仿佛已经从这具躯壳里抽离,悬浮在半空。
生无可恋。
这个词从未如此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
看不到琑儿,得不到自由,未来一片漆黑。
而那个造成这一切的男人,依旧用他的方式“拥有”着他,仿佛在欣赏一件失去灵魂的漂亮藏品。
胸口闷得发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无力感。
他缓缓走进浴室,镜子里的人苍白消瘦,眼窝深陷,那双曾经顾盼生辉的瑞凤眼,此刻只剩下两潭死水。
他打开水龙头,温水汩汩流入洁白的浴缸。
然后,他看到了洗漱台上,那把王一博今早刮胡子后,似乎无意中遗落在这里的、极其锋利的剃须刀片。
银色的薄刃,在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悄无声息地缠绕上来。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解脱。
没有犹豫,甚至没有恐惧。
他平静地拿起刀片,坐进逐渐漫上来的温水里。
左手腕抬起,淡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刀片划过皮肤的感觉很奇异,先是微凉,随即是锐利的疼痛,然后温热的液体汹涌而出,迅速染红了清澈的水。
痛,但心里那片沉重的、压得他喘不过气的阴云,似乎随之散去了一些。
视线开始模糊,身体逐渐变冷,下沉……
也好。
楼下厨房,张妈正在准备夜宵。
她总觉得今晚心神不宁,
“夫人晚上又没吃几口饭,脸色白得吓人。”
她炖了冰糖燕窝,想送上去。
刚走到二楼楼梯口,一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铁锈味?
张妈心里猛地一紧!这味道……她年轻时在医院做过护工,太熟悉了!
“夫人?夫人您睡了吗?”
她赶紧敲门,声音发颤。
没有回应。
“夫人!开门啊!战战!” 张妈急了,用力拍门,还是没反应。
她慌忙掏出手机,手指哆嗦着,第一个打给了王一博。
酒吧包厢,王一博的手机疯狂震动。
看到是别墅的号码,他心头莫名一跳,立刻接通。
“先生!先生不好了!夫人他……反锁了,里面有血的味道!我怎么叫都没反应!您快回来啊!”
张妈带着哭腔的声音炸响在耳边。
王一博手中的酒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如鬼,所有的血液仿佛都冲向了头顶,又瞬间冻结。
“战战……”
他喃喃一声,下一秒,如同疯了一般冲出包厢,留下身后惊愕站起的朋友们。
“快!跟上一博!”
翟至味反应最快,立刻追了出去。
赵书宇和谢允也意识到出大事了,脸色凝重地跟上。
别墅里,已经乱成一团。
备用钥匙打开门,眼前的景象让随后赶到的王一博目眦欲裂!
满浴缸刺目的淡红,肖战苍白如纸、毫无声息地浸泡其中,手腕处狰狞的伤口还在缓缓渗血……
“不——!”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王一博喉咙里冲出,他扑过去,手忙脚乱地将人抱出来,触手一片冰凉。
巨大的恐惧和悔恨如同深渊巨口,瞬间将他吞噬。
他浑身发抖,用浴巾死死按住伤口,语无伦次:
“战战!看着我!求你……别睡……医生!叫顾魏!快啊!”
顾魏和接到消息的肖海、肖愿几乎同时赶到。
顾魏立刻进行紧急抢救,止血,初步处理。肖海和肖愿看到弟弟这副模样,眼睛瞬间红了。
“王一博!我操你大爷!”
肖愿如同一头暴怒的狮子,冲上去对着茫然跪在床边、身上沾满血迹的王一博就是狠狠一拳!
王一博被打得踉跄倒地,嘴角破裂,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只是死死盯着床上正在被抢救的肖战,眼神空洞绝望。
“你个王八蛋!五年前差点害死他!现在又把他逼到自杀!你还是不是人?!”
肖海也上前,一脚踹在王一博肩上,声音因愤怒和心疼而颤抖,
“我们肖家是欠了你的吗?!你要这么折磨他?!”
王一博一声不吭,也不还手,任由拳脚如同雨点般落在他身上。
他该打。
他甚至觉得不够。
如果疼痛能换回肖战的清醒,他愿意承受千倍万倍。
肖愿打红了眼,一边打一边骂,骂到最后,这个向来硬汉作风的Alpha二哥,看着弟弟了无生气的脸,自己先控制不住,眼泪滚了下来,声音哽咽:
“战战……二哥来了……你睁开眼看看二哥啊……你别吓我们……”
跟着王一博赶回来的翟至味、赵书宇、谢允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全都沉默了。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消毒水味和浓重的悲伤与绝望。
他们看着王一博像失去了灵魂的木偶般承受着殴打,看着肖家兄弟的悲痛欲绝,什么劝慰的话都说不出口。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
经过紧张的抢救,肖战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但失血过多,身体极度虚弱,依然昏迷不醒。他被转移到了布置成临时病房的安静房间。
众人守在门外,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就在这时,病房内,昏迷中的肖战,眉头痛苦地蹙起,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发出细微的、模糊的呓语:
“琑儿……琑儿……不怕……爸比在这里……”
声音带着哭腔和深深的牵挂。
紧接着,在众人屏息的寂静中,他又断断续续地、更清晰地吐出两个字,带着一种潜意识里的依赖和寻求:
“向……空……向空……”
“向空……”
一声声,微弱却清晰,如同淬了毒的针,一下下,精准地扎进了门外王一博的耳朵里,扎进了他早已鲜血淋漓的心脏。
他猛地僵住,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冰冷。
在肖战最接近死亡、最脆弱的时刻,在他潜意识的最深处,呼唤的不是他王一博,而是“琑儿”和……“向空”。
季向空。
那个他从未放在眼里,却似乎已经悄然占据了肖战心底某个位置的男人。
巨大的痛苦、灭顶的绝望、以及一种近乎毁灭的嫉妒和认命般的无力感,如同冰与火的交织,将他彻底淹没。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青紫的伤痕和血迹,而那双总是锐利或深沉的眼眸里,此刻竟然滚落下一滴滚烫的液体,顺着脸颊滑落,混入嘴角的血迹,留下灼热的痕迹。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用尽手段,甚至不惜伤害,最终却把肖战推向了更深的绝望,推向了……别人的怀抱。
在肖海和肖愿愤怒而复杂的注视下,在朋友们沉默而担忧的目光中,在顾魏不赞同的摇头下,王一博像是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抬手,用沾染着肖战血迹的手背,狠狠抹去脸上那冰火交织的痕迹。
然后,他看向守在门口的杨震,声音嘶哑破碎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破碎的胸腔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带着血腥气和绝望的尘埃:
“去……把季向空……请来。”
说完这句话,他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骨骼,踉跄着后退,背靠着冰冷墙壁缓缓滑坐下去,将脸深深埋入掌心,宽阔的肩膀难以抑制地耸动着,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困兽濒死的呜咽。
他终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用他最不愿的方式,请来了他最不想见到的人。
只因为,那似乎是昏迷的肖战,唯一可能抓住的、活下去的微光。
而他,连成为这微光的资格,似乎都已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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