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袖口刚擦干净的衣角，指尖还残留着食堂麻辣烫的油腻味，混着校服布料洗旧了的皂角香，一抬头就撞上班长站在讲台上皱紧的眉头。
预备铃的余音还在走廊里晃悠，拖着长长的调子没散尽，班长的声音已经像块石头砸进乱糟糟的教室：“安静！都别吵了！”
后排几个凑在一起偷偷玩手机的男生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往抽屉里塞，桌椅摩擦发出一阵刺啦的声响。班长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才又抬高了音量，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上周三收的班会费少了五十块，谁最后碰过那个印小红花的铁盒子？”
嘈杂声像被掐断了电源，瞬间死寂。
几十道目光唰唰地扫过教室，像探照灯似的，最后精准地黏在我和林青身上——上周三的班会费，是我俩一起收的，这事全班都知道。
林青几乎是立刻就站了起来，脊背挺得笔直，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委屈，声音又软又细，像怕吓着谁似的：“班长，我收完最后一笔就交给她了呀。”她指了指我，指尖纤细白皙，“你看我手上连盒子的印子都没有。”
说着，她还特意摊开双手晃了晃，手背上干干净净的，连一点污渍都没有，衬得校服袖口的灰扑扑都显得格外突兀。“而且我那天收完就去办公室交英语作业了，课代表和老师都能作证的。”
话音刚落，坐在前排的英语课代表就立刻点头附和：“对，我当时在办公室门口等老师，确实看见林青进去了。”
几个和林青走得近的女生也跟着七嘴八舌地帮腔：“是啊是啊，林青肯定不会拿的”“她家里又不缺钱”。
我埋着头，假装被这阵仗吓傻了，肩膀微微发抖，手里攥着的那支旧自动铅笔，笔芯“啪”地一声断了。我慌手慌脚地去抠笔尾的按动开关，想把铅芯再顶出来点，结果越急越乱，铅芯屑撒了一桌子，黑糊糊的一小片，看着格外狼狈。
“我、我……”我抬起头，眼眶早就憋得通红，说话结结巴巴的，带着浓浓的鼻音，“我那天帮她把盒子放进讲台抽屉了，我没、没拿……”
我的声音又小又弱，落在安静的教室里，却格外清晰。
“不是你拿的还能是谁？”后排有人起哄，声音尖细，“除了你和林青，谁还碰过那个盒子？”
“就是啊，平时就傻愣愣的，说不定是偷偷拿了买辣条买薯片了……”
“五十块呢，够买好多零食了吧？”
议论声嗡嗡地钻进耳朵，像一群乱飞的蚊子，吵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我死死咬着下唇，把眼泪憋得更汹涌些，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转，看着更像做贼心虚，连头都不敢抬了。
林青踩着细碎的步子走到我身边，假惺惺地伸出手想扶我一把，指尖刚碰到我的胳膊，就被我猛地甩开。我的动作又急又猛，带得桌子晃了晃，桌上的铅笔屑撒了一地。
“我没有！”我梗着脖子，声音带着哭腔，却透着一股傻乎乎的倔强，“我真的没拿！”
周围的哄笑声更大了些，还有人吹了声口哨。
班长皱着眉走下来，弯腰捡起我掉在地上的自动铅笔，又看了看我通红的眼眶，和我桌上那摊狼藉的铅芯屑，轻轻叹了口气：“行了行了，都别吵了。这事我先跟班主任说，你……”他指了指我，语气缓和了些，“你也别太紧张，要是真没拿，老师肯定会查清楚的。”
我点点头，眼泪终于憋不住了，啪嗒啪嗒往下掉，砸在脏兮兮的校服裤膝盖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我抬手用手背胡乱擦着眼泪，肩膀一抽一抽的，活脱脱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没人看见，我垂在身侧的手，指甲已经深深掐进了掌心，掐出了几个弯月形的印子，疼得发麻。也没人看见，我埋着头的缝隙里，眼底的湿意早就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带着算计的笑意。
五十块而已。
林青，这只是个开始。
你欠我的，我会一点一点，全都讨回来。
享受更好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