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西区废弃工业园开。”
苏璃的声音冷得像是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手术刀。
她在后排稳住身形，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跃动，那份刚到手的沈氏地契扫描件正化作无数个加密数据包，顺着云端悄无声息地滑入她在海外设立的私密服务器。
霍景深甚至没有看后视镜一眼，方向盘猛地向右打死，迈巴赫像一条黑色的深海游鱼，毫无预兆地切入了右侧的岔道。
后方的路虎显然愣了一下，巨大的车身晃了晃，随即咆哮着跟了上来。
“沈知微。”苏璃没抬头，从手包里摸出一支未拆封的口红扔过去，色号是极具攻击性的牛血红，“在这一侧车窗上写几个字——码头7号仓。记得，写反字，让他们透过后视镜或者超车时能看懂。”
沈知微握着口红的手还在抖，那管金属外壳的唇膏在她手里像是一枚拉了环的手雷。
但看着苏璃那张镇定到近乎冷酷的侧脸，她咬了咬牙，拔开盖子，将猩红的膏体用力抵在了防弹玻璃上。
“吱——”
路虎的引擎声逼近了，甚至能听到对方底盘刮过路面减速带的刺耳声响。
霍景深突然降下左侧车窗，修长的手臂搭在窗沿，看似随意地弹了弹烟灰。
就在路虎试图加速并线逼停的瞬间，他脚下的油门没有任何过渡地踩到了底。
迈巴赫的W12引擎爆发出低沉的怒吼，车身不仅没避让，反而迎着路虎的车头狠狠贴了过去。
“疯子！”
透过单向玻璃，苏璃能清晰地看到路虎驾驶座上的黑衣人惊恐地狂打方向盘。
就在这一瞬的空隙，霍景深一个精准的点刹加漂移，车尾甩出一道完美的弧线，整辆车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按进了旁边仅容一车通过的死胡同里。
“砰！”
紧跟其后的路虎刹车不及，一头撞在了巷口的垃圾桶上，想要倒车再追，却发现庞大的车身完全卡在了巷口的水泥墩之间，进退维谷。
苏璃推门下车。
巷子里的穿堂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她随手将长发别到耳后，踩着七公分的高跟鞋走到那辆还在冒着白烟的路虎前。
车内的两个黑衣人正试图解开卡住的安全带，看到苏璃走近，下意识地就要去摸腰间的东西。
“别费劲了，这附近全是天眼。”苏璃隔着碎裂的车窗玻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眼神比巷子里的阴影还要深，“回去告诉林砚书，地契在我手里。想要？今晚让他亲自来拿。”
她微微侧身，让那窗玻璃上猩红的倒写字迹“码头7号仓”，精准地映入对方绝望的瞳孔中。
夜色如墨，暴雨并没有停歇的意思，反而下得更大了。
海城码头7号仓，这里名义上是一处废弃的中转站，实则是林砚书用来中转恒晟系灰色资金的“账房”。
此时，仓库内灯火通明。
林砚书带着十几名心腹冲进来时，看到的是空荡荡的货架，和地面上还没干透的一滩滩水渍——那是“彻底清扫”的假象。
“那个疯女人一定把地契藏在这里了！给我搜！”林砚书那张原本温润的脸此刻狰狞得有些扭曲，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昂贵的手工西装上，洇出一片狼藉。
就在这时，仓库顶端的十几盏大功率探照灯突然同时闪烁了两下。
“滋啦——”
电流声过后，世界陷入绝对的黑暗。
慌乱的脚步声和咒骂声在空旷的仓库里回荡。
“怎么回事？备用电源呢！”
回答他的，是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械启动声。
那是苏璃站在对面集装箱塔吊的顶端，按下手机远程控制键的声音。
“嘶——”
早已预埋在仓库顶部的几十枚烟雾弹同时引爆，浓烈的白烟瞬间吞没了整个空间。
与此同时，早已被篡改了程序的消防喷淋系统全面启动。
不过喷出来的不是普通的水，而是混合了高浓度溶解剂的消防泡沫。
仓库深处的密室里，那群原本正在连夜转移纸质账册的“老会计”们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那些记录着恒晟集团行贿、洗钱每一笔肮脏交易的账本，在泡沫的浸泡下迅速软烂、化开，墨迹像黑色的眼泪一样流淌，最终变成一团团无法辨认的烂泥。
而那些正在全速运转、试图通过网络传输数据的服务器机组，则因为喷淋系统引发的线路短路，在噼里啪啦的火花中冒出了刺鼻的焦糊味。
高温熔毁了芯片，也熔毁了林砚书最后的退路。
苏璃站在高处，任由冷雨拍打在脸上。
她看着下方那个在烟雾和泡沫中狼狈逃窜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林砚书，你烧我母亲遗物的那天，就该想到——”她低声自语，声音散在风里，“火，从来都是双向的。”
从塔吊下来时，霍景深正等在阴影里。
他手里拿着一件干燥的男士风衣，在她落地的瞬间，便不由分说地披在了她有些单薄的肩头。
风衣上带着他的体温，还有一股淡淡的、混杂着烟草和冷雨的味道。
苏璃拢了拢领口，视线无意间扫过他的袖口。
那里沾着一点灰黑色的余烬，像是刚刚从火场里带出来的。
她心头一跳，猛地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霍景深肌肉瞬间紧绷，却在下一秒放松下来，任由她抓着。
“今晚切断仓库电力的，是码头工会的人。”苏璃盯着他的眼睛，那双深邃的瞳孔里倒映着远处仓库明明灭灭的火光，“能调动那帮老油条的，只有当年我妈拼死救下的工头老周。霍景深，你是怎么联系上他的？”
霍景深沉默了片刻。
远处警笛声渐近，红蓝光芒交替划过他冷硬的下颌线。
他垂下眼帘，声音低沉沙哑：“他欠苏姨一条命，也欠我一个人情。”
“只是人情？”苏璃不信。
“他女儿大学刚毕业，找不到工作。”霍景深抬起头，目光越过苏璃的头顶，看向那片漆黑的雨幕，眼底深处划过一丝苏璃从未见过的痛意，转瞬即逝，“现在是你财务部的实习生。”
苏璃怔住。
财务部那个总是唯唯诺诺、泡咖啡都会手抖的小姑娘？
回到苏氏大厦已是凌晨三点。
整栋大楼只有顶层的总裁办还亮着灯。
苏璃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霍景深的那句话像根刺一样扎在她心里。
如果是那个实习生……
她按下内线电话，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清冷：“让财务部实习生周小满上来一趟，现在。”
五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怯生生地推开。
那个戴着黑框眼镜、穿着不合身职业装的女孩抱着一叠文件走了进来，看到满身寒气的苏璃，吓得脚下一软，手里的文件夹“哗啦”一声散落得满地都是。
“苏……苏总，对不起！我这就收拾！”周小满慌乱地蹲下身去捡文件，手指抖得像是筛糠。
苏璃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蹲在地上的背影，目光最终落在了女孩手腕上那条洗得发白的红绳上——那编织的手法，竟然和母亲生前最爱给霍景深编的平安结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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