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大概几米,言欢看见不远处一簇悠悠的火。
“……这是什么,”言欢好奇地走过去,“看着也不像鬼火啊。”
江景深道:“言欢,你别走得这么快。”
言欢眨了眨眼。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
江景深立在原地,声音冷静又理智,“这火,应该是给坟上香的。”
言欢沉默片刻。
“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直觉在这一刻是如此的显灵,言欢话音落下不过半秒,旁边一只骨瘦如柴到长的不像人也不像鬼的东西就缓缓地探出头来,撕扯着声带发出沉闷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动我的香火呀……”
言欢:“……”
恐惧到极致的情况下,连逃跑都不会记得。大脑一片空白到“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做什么”都无法回答。
手腕突然传来一股力,言欢便顺从地整个人都被拉扯过去。
耳边传来江景深的声音:“确定不要提前离场吗。”
耳后还有那只“鬼”急切的声音:“动了我的香火……回来……”
听着像是这“鬼”还有点要追上来的意思。
言欢理智稍稍回来,随即就感觉自己的脾气都被这些人扮鬼给整得“蹭蹭蹭”往上涨。她脸色相当难看地回答道:“我不。”
江景深笑声愈闷:“那之后别跑这么快。”
“要是担心再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就离我近点,”江景深继续往前走,手电筒扫到周围一个又一个连起来的土坟,“我会一直在你旁边。”
言欢没怎么迟疑就应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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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假如言欢前一刻没有被吓得那么惨,她应该会觉得这段对话有点儿熟悉。
——“要是你还是害怕,就别挂断电话,我一直在。”
——“好。”
和多年以前的一场对话,有着微妙的重合。
是在高三上学期的一个三更半夜里,言欢听见“砰砰”的砸门声。一如往常的是债主的杰作,唯一不同的是那一天的言欢比过往的每一天都更加心慌。
因为酒鬼一样的父亲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言欢飞快地锁住自己房间的门,下一秒,她听见外边一阵响,旋即脚步声迭起,顿时心凉。
家门的锁多半是被他们拍坏了。
她和他们,现在只有一门之隔。
言欢整个人都在颤,听见门外那群人嘴里不绝的粗话,东西掉在地上的声音从家门被拍坏之后就再也没有停止过。
他们像强盗一样地,把一切扫荡。
所有的理智全部乱成一团,找不到办法和出处。言欢用尽全部力气稳住自己即将崩溃的情绪,拿着手机,划开通讯录,点下“110”。
大概对方所处的房间是比较密闭的,所以会有回音。
接通的那一刻,忘记设置声音大小的手机里,对方的本音与回音一同以手机最大的音量出现:“您好,请问您遇到了什么问题吗?”
门外好像安静了几秒。
然后就是——“这房间里有人!”
“肯定是他那个高中的女儿!她是不是在报警?!”
房门被用力踹动,整个都在门框里来回地颤动,还有威胁的话语:“我警告你!敢报警我弄死你!”
仿佛徘徊在死亡边缘。
言欢躲在角落,捧着手机,调小音量,尽力在泪意里咬住每一个字的音,报完自己的地址,简述了面临的情况。
对面说:“好的,不用害怕,我们会以最快速度赶到。”
她说好,摁下挂断键。
但是电话挂断的那一瞬间。
言欢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凌晨两点三十多,她在寥寥几人的联系人里将第二通电话打给了江景深。她听着电话显示对方还未接通的声音,一手拉开窗户。
风呼啸着灌进来,像是意图带走所有恶意的声音。
手机里忽地传来江景深带着困倦的话:“怎么了。”
所有的,积攒到极致的,到达极限的负面情绪。
在这三个字出来的一刹那,仿若根基不稳却硬撑着的高楼。
——终于,彻底崩塌。
言欢爬到窗户上,抬头看着黑沉沉的天空,散乱的发被风尽数吹起。
声音也七零八落地:“江景深。”
对面嗯了声:“我在。”
言欢轻声说:“什么时候,才能看到月亮啊。”
江景深默了一会儿。
而后对面传来悉悉梭梭的声音,大概是下床开灯了:“怎么了,不高兴吗。”
“嗯。”她低下头。
白天时以这样的角度,能看见棕色的树干和地面上红色的砖。晚上时却只能看见无尽的黑暗。
一切都变成深渊,此时此刻,引诱她坠落。
“你在外面?”江景深问。
言欢说:“没啊。”
江景深道:“你这儿有风。”
“哦,”言欢笑起来,也没打算欺瞒,“我在窗边。”
门外的声音还在继续。
言欢房间的小阳台和客厅的阳台是在同一面的,所以言欢能够看见,那些进不来她房间的人,正在意图从客厅阳台这里跳到她的阳台来。
这样做确实可以。
言欢连害怕的情绪都变得麻木,只是逐渐平静地对着手机说:“江景深,我这边好多人啊。”
这句话出来两秒钟江景深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传出的杂乱声音更加明显,片刻后,他说:“你报警了没有。”
“报警了,他们说马上过来。”言欢说,“但是我还没看见他们。”
电话里传出开门声,江景深说:“我现在过来。”
言欢却一副没听见的样子,顿了数秒后,无缘无故地说:“江景深,我出不来了。”
“你不用出来,我现在就过来……”
江景深的声音戛然而止。
言欢又笑起来,在其中一个人成功够到自己阳台的一秒之内,退了回来,将窗子反锁。
“江景深,”她看着窗户,目光逐渐空洞地,重复了一次。
“我再也出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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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景深?江景深——”
言欢握着手电筒四处乱晃,在原地试探性地叫着。
对讲机“刺啦刺啦”了一会儿,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需要帮忙吗?”
“不用,”言欢将对讲机从腰间摘下,“只是找不到我的同伴了。”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叫江景深再也没有回应了。
明明她已经很遵循“离他近点”这句话,但是在昏暗到极致的环境里,她跟他还是莫名其妙地走散。
说不慌是假的。言欢一路过来都在数房间,根据工作人员所说一共要经过八个主房间,那她现在至少还剩下三个必走完的。
自己,一个人,走完。
她还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猜中几率,进入了隐藏的四个房间之一。
真是要人命。
身处在黑暗之中,保持理性这件事简直就是天方夜谭。手电筒发出的光微抖,照着墙壁上随处可见的血红抓痕和如鬼脸一般狰狞的文字。
每一个房间都很大,是为了做出坟地的效果。但言欢从进第一个房间开始,她就在贴墙走,为了能够第一时间找到通往下一个屋子的门。
言欢突然感觉自己耳边贴来一丝凉意。
像是,有人无声之间挨在了她的耳旁——
“你在,干什么……”
混乱之中手电筒的光往那“鬼”身上划过去,血红色的两双眼睛还在滴滴答答地流下液体,像噩梦一样,距离言欢不到十厘米的距离。
是硬生生贴上来的。
言欢完全不想知道他是以什么样的姿势呈现出的这个效果,她的尖叫声畅通无阻地从喉咙滑出口中,随即毫不犹豫地把手上有的东西全部往那“鬼”身上一甩,无头苍蝇般摸到了个方向就一路往前跑。
直到险些在黑暗里撞到墙。
言欢喘着气,反应过来时,手电筒早已不见。
跟着一起不见的,还有一个对讲机。
言欢:“……”
工作人员说是如果带手机进去,临场开个闪光灯什么的会降低体验感。并且手机是贵重物品,如果掉在那乌漆麻黑的地方会很难找。
所以,早在进入鬼屋前,手机就被放在了保管处。
——好了。综上所述。
现在,她大概永远也出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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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欢看见窗户外面那些面孔突然变得惊慌。
她知道警察来了,警车拉响着长长的警笛出现在这偏僻的地方。
外面的人举起不知道从哪里找到的斧头——大概是他们中的部分人折回去拿的——而后狠狠劈向玻璃窗。
几乎听不见外面的人在说些什么,只是看见他们匆匆收回斧头,试图再一次爬回客厅的阳台。
玻璃在承受撞击之后,自被撞击的点开始逐步向四周扩散裂痕。
裂开的声响由小变大。
一些人或许是觉得已经逃不掉了,他们选择再一次攻击玻璃窗。
客厅还有人在不死心地撞她的房门。
好像哪里都去不了,只能躲在这里。
江景深并没有挂断电话,呼啸声中他从警察还没有来的时候就在一遍一遍重复,“要是你还是害怕,就别挂断电话,我会一直在。”
“不要挂断电话,我在。”
“我在这里,我马上就来了。”
言欢最初还在应“好”,直到现在。
她已经完完全全保持沉默。
没写完,鬼屋要写完至少还要一千五百字。我这章会过去线与现在线压缩在三千字内不停交替(每分割线一次就代表换了一次时间线)是因为我突然有个想法,想要过去线与现在线不停地独立发展然后到某一个时刻因为某个因素,突然就重合了的感觉(类似于历史重现),但是吧篇幅不够用,所以鬼屋收尾至少要到明天了,然后之后会有一个特别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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