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一道滚雷将天劈开,压抑了半日的黑云终于痛快地下起了雨,方才还燥热难耐的夏日空气,顿时被雨水冲刷得清凉起来。
肖战近来嗓子不适,声音沙哑,连带着话也少了,他嫌自己嗓音难听,便总是冷着脸抿着唇,一言不发。
“怎么见了皇叔怎么也不吭声?”王一博故意逗他,眼底噙着促狭的笑意,“先前不是挺能说的?”
“哼。”肖战偏过头,不接话。
“总不会打算一辈子不开口吧?”王一博凑近一步,语气戏谑。
“哼。”又是一声冷哼,倔强得很。
“坊间可都传,当朝储君龙章凤姿、温润如玉,”王一博拖长语调,故作遗憾地摇头,“今日一见,怎么全是胡扯?”
“……嗓子不舒服。”肖战闷闷地挤出几个字,随即又紧紧闭上嘴,像是生怕再多说一句。
王一博瞧他这副模样,终是忍俊不禁,低低笑出了声,那笑声清朗,似春风拂过湖面,漾起一圈圈涟漪。
肖战耳尖微红,别过脸去不肯再看他,纤长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颤动的阴影。
“无妨,又不是多难听,”王一博声音温醇,眼底笑意未褪,“这世间男子谁不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
肖战抿了抿唇,他何曾在意外人眼光,不过是……
“那皇叔可会笑我?”
嗓音不似平日的清亮,微微低哑,像是被雨水浸润过的琴弦,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像只小鸭子。
王一博凝视着他,眼底笑意未减,却多了几分认真,他知晓,若此刻真的笑出声,眼前这小白眼狼怕是要恼,转头便不理人了。
“不会。”
肖战闻言,紧绷的肩线终于松了下来,眼尾微弯,似要说什么。
王一博却先一步抬手,修长的指尖轻轻抵在他唇上,温热的触感若有似无。
“嘘,”他低声道,眼底噙着几分无奈的笑意,“少说话,仔细嗓子。”
肖战眨了眨眼,他乖乖点头,却在王一博收回手的瞬间,突然张口轻轻咬了下他的指尖。
“嘶,”王一博猝不及防,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让他心头一跳,又好气又好笑,“我看你真是越来越目无尊长了。”
肖战得逞般弯起眼睛,偏又故作无辜地摇头,喉间发出含糊的声音。
“说什么?”王一博凑近几分,温热的呼吸几乎要拂过肖战的脸颊。
肖战抿着唇摇头,眼底盛满狡黠的笑意,他故意绷紧嘴巴,还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学着方才王一博的样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王一博被他这副俏皮模样逗得心头发软,“本来还打算找你聊聊边关的事情,今日瞧着,还是该日吧。”
肖战闻言神色骤变,方才的笑意瞬间凝固,他一把攥住王一博的衣袖,嗓音虽哑却掩不住急切:“皇叔要去边关?”
“嗯。”王一博应得轻描淡写,目光却不由自主落在肖战微微滚动的喉结上。
少年此刻的声音沙哑得可爱,实在不适合讨论这等严肃军务,他怕自己一个不慎就会笑出声来。
肖战指节发白,攥着衣袖的力道又重了几分,眼底泛起一层薄红:“为何?”他声音嘶哑得厉害,却执拗地追问,“边关已有守将坐镇,皇叔为何非要亲自前往?”
王一博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抬手示意宫人上前,“这是太医新配的方子。”
他接过青玉盏,语气淡淡,“用雪梨蜜露熬的,”说着将茶盏递到肖战眼前,“温着喝,嗓子会舒服些。”
肖战盯着茶盏没动,蜜露的甜香萦绕在鼻尖,却化不开他心头的郁结。
他忽然抬手握住王一博的手腕,玉盏跟着轻轻一晃:“皇叔还没答我的话,明明我已经安排好了人选,你为什么还要去。”
王一博眸光微沉,唇角再无弧度,沉沉的墨色自眼底浮起,“陛下这是打算困我多久。”
“我不是在困你,”肖战的手指微微发颤,玉盏中的蜜露荡出一圈涟漪,他声音嘶哑,却字字清晰:“我就是想跟皇叔朝夕相处,我有错吗!”
“莫要任性,”王一博唇边突然勾起一抹笑,仿佛冰雪初融,“过些时候你也该考虑后宫之事了,到时候我留在宫中总归是不合规矩。”
“那我就不娶!我不稀罕什么子嗣!”肖战眼中燃着执拗,“我只要皇叔!我只要你!”
殿外惊雷乍起,雨点开始噼啪砸在琉璃瓦上。
王一博眸色骤然转冷,眉宇间凝着化不开的霜雪,他后退半步,“陛下今日应该是乏了,早些休息。”说完直接转身就去。
“皇,”肖战话音戛然而止,指尖深深掐进掌心,他懊悔地咬住下唇,方才那些话怎么就脱口而出?
他心思忐忑不安,好在用膳时,王一博似乎跟之前一样,眉目间不见半分异色,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直到翌日清晨梳洗时,铜盆中的温水漾开一圈圈涟漪,肖战盯着水中晃动的倒影,心头忽地一紧,像是被什么攥住。
“元梦!”他猝然出声,嗓音微哑。
“奴才在。”元梦慌忙上前,低眉顺目。
“皇叔呢?”肖战指尖无意识地扣住盆沿,指节泛白。
元梦身子一僵,头垂得更低:“回陛下,定王,昨夜…出宫了。”
“出宫?不可能!”铜盆被带翻,温水泼洒一地,浸湿了衣摆,肖战死死盯着元梦,眼底翻涌着不可置信。
明明皇叔昨夜还陪他用膳,还笑着同朕他说话!怎么可能出宫!
“你一定是在骗朕!”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的,尾音带着一丝颤。
元梦直接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发出一声闷响:“陛下明鉴!奴才纵有十个脑袋也不敢欺瞒啊!只是…”
话音未落,肖战抄起手边的青瓷盏狠狠掷向地面,一声脆响,瓷片四溅,一道锋利的碎片划过他的指尖,血珠顿时渗了出来。
“陛下!”元梦瞧见后简直要魂飞魄散,膝行两步,“快!快传太医!”
“那昨夜为什么没人告诉朕!”肖战厉声质问,声音里裹着怒意和一丝几不可察的颤抖,“你们都是死了吗!”
殿内霎时死寂,宫人们跪伏在地,无人敢应。
元梦跪在地上,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裳,“回陛下,是王爷特意吩咐,不让奴才们告诉陛下。”
“这乾合到底谁才是皇帝!”肖战骨节泛出青白,目光森寒:“这天下又到底该听谁的!你们分不清是不是!”
在宫里分不清谁是主子的奴才,总归是要死。
肖战看着那些宫人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甚至还有哭声,忽地觉得好笑,喉间像堵着一把钝刀,咽不下,也吐不出。
他眼神阴鸷,“去查定王究竟去了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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