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出宫

　　满殿宫人噤若寒蝉，连呼吸都放得极轻，肖战眉宇间郁色未消，指节抵在眉心重重揉了两下，正欲开口，忽听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陛下！”一名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险些被门槛绊倒，“定、定王回宫了！”

　　“皇叔回来了？”肖战眼底阴翳如潮水般退去，连声音都透出几分鲜活的亮色，“他不是，”

　　话未说完，他忽地抿住唇，像是意识到自己反应太过急切，又赶忙稳住情绪。

　　可当那道熟悉的身影真的出现在殿门前时肖战只觉得胸口一窒，方才强装的镇定瞬间溃不成军。

　　他死死攥住袖中的手，指甲几乎要陷进掌心里，才勉强忍住那股没由来的委屈，明明是该生气的，气他不告而别，气他说走就走，可此刻看着他，所有情绪堵在喉间，吐不出，咽不下。

　　王一博抬眸，目光落在他微红的眼尾上，语气淡淡：“这个时辰你应该在朝堂之上。”

　　肖战抿了抿唇，喉咙仍有些干涩，却仍固执地迎上他的视线，“皇叔去哪了？”

　　“有事，回府了一趟，”王一博说着微微侧身，袖袍垂落，对着跪在地上的奴才，语气疏离：“都下去吧。”

　　殿内的宫人们瞬间如获新生，垂首敛目地倒退着往外退，一角的金铜博山炉升腾起袅袅雾气，燃着名贵的龙涎香。

　　王一博终于回头看他，眸色沉沉：“一大早发什么火？嗓子舒服了？”

　　“谁让，”肖战抿了抿唇，喉间还梗着未散的涩意，“谁让皇叔一声不吭就离开了。”

　　殿内一时静默，良久，王一博轻叹一声，语气终是软了几分：“等天气好了，带你骑马去。”

　　肖战眼底的阴霾骤然散去，他嘴角扬起一个明亮的弧度，“好！”

　　这个字脱口而出，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抿住唇，却藏不住眼角眉梢跳跃的欢喜。

　　王一博瞧着他，目光不自觉地柔和下来，却在转眼间心思有些发沉。

　　肖战这几日一直盼着好天气，好不容易等到连绵阴雨停歇，这日碧空如洗，微风不燥，他连早朝都坐立不安，刚散朝就急匆匆换了骑装，拽着王一博的衣袖直往马场去。

　　王一博目光落在那截露在骑装外的手腕，脚步不由地有些慢了下来。

　　“怎么了？”肖战察觉到异样，转身时额前的碎发被风轻轻拂动，“皇叔莫不是要反悔？”

　　王一博收回目光，语气清淡，“骑个马而已，有什么悔不悔的，我只是在想要不要找匹温顺写的马。”

　　肖战闻言却笑开了，眼角弯成月牙：“有皇叔在，骑什么马我都不怕，况且我骑术还是皇叔教的，难道皇叔对自己教出来的徒弟不放心？”

　　远处马场传来嘶鸣声，他有些迫不及待了，隐有几分倔强的英气，“飞鸣可是我最好的马！我一定要赢皇叔一次！”

　　飞鸣似有所感，昂首踏蹄，雪白的鬃毛在风中飞扬。

　　等一切准备好。

　　“驾！”肖战清喝一声，双腿轻夹马腹，飞鸣立刻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衣袂翻飞间尽显少年郎的意气风发。

　　王一博驾驭着墨色骏马紧随其后，两匹骏马一白一黑，在辽阔的马场上你追我赶。

　　就在肖战以为今日能赢了王一博时，飞鸣却忽然跃起，前蹄高高扬起，剧烈地挣扎起来，他手中缰绳猛地脱手，身子被甩得向后仰去，眼看就要从马背上跌落。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疾风扑来。

　　肖战被整个人凌空捞起，后背重重撞上一堵温热的胸膛，隔着衣料都能感受到对方急促的心跳。

　　“别怕。”王一博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比平日温柔许多。

　　肖战怔住了。

　　他从未听过皇叔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一时竟忘了挣脱，直到听见王一博冷声喝道：“去查！御马为何突然受惊！”这才回过神来。

　　飞鸣不安地踏着蹄子，鬃毛上还沾着方才受惊时溅起的草屑。

　　待侍卫领命而去，肖战这才惊觉两人的姿势过分亲密，王一博的呼吸近在咫尺，那双总是冷淡凤眸此刻盛满担忧。

　　阳光透过两人交叠的衣袂，在地上投下缠绵的影子，他感觉自己胸腔内的心跳声愈发急促。

　　“你一直瞧着我做什么？”王一博松开环抱的手，却仍虚扶着他的肩膀。

　　肖战耳根发热，轻声道：“就是觉得只要有皇叔在，我就不会有后顾之忧。”

　　王一博笑了笑，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落，在他眉宇间投下细碎的光斑，温柔得不像话。

　　“想出宫吗？”他忽然问道。

　　“出宫？”肖战眼睛倏地亮了起来，又强自按捺住激动，“我可以吗？”

　　“可以，我让冯玉安排了一个人，与你身高相同，刚好你这些日子嗓子不也舒服，可以借口休养。”

　　“长相也一样？”

　　“易容术。”

　　肖战兴奋地攥住王一博的衣袖，细碎的光影在他眸中流转，像是揉碎了一池春水，“那我们去多久？”

　　“不会去太远，”王一博说道：“就去西河，也不过两三天的路程。”

　　“好！”肖战突然想起什么，狐疑地眯起眼，“皇叔不会诓骗我吧？”

　　“不会。”

　　话音未落，侍卫匆匆跑来跪报：“回陛下，飞鸣受惊是因为瞧见刺猬。”说着把刺猬递过去。

　　“刺猬？”肖战瞧着稀奇，他伸手戳了戳那团蜷缩的小东西，指尖被尖刺扎得微微一缩，却忍不住笑出声，“这小东西倒是有趣，怎么跑进马场来了。”

　　王一博垂眸看了一眼，“估计是误闯了进来了，当心被扎着。”

　　肖战逗弄了一会儿也没了兴趣，他笑了笑，“我去看看飞鸣。”

　　王一博望着肖战离去的背影，那衣袂翻飞间还带着方才策马奔腾的意气，他垂眸看向侍卫手中那团蜷缩的小东西，刺猬正怯生生地探出鼻尖，黑豆般的眼睛湿漉漉的。

　　“倒是像极了他，”王一博低语，冷峻的眉宇间不自觉地染上一丝柔和，“好生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