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课

第五章 补课谢忱星是被饿醒的。窗外的天已经擦黑，宿舍里开着一盏暖黄色的台灯，光线柔和地打在书桌上。他动了动身子，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一样酸软，喉咙干得发疼。昨天在器材室的记忆像潮水般涌来，黑暗、恐惧、还有……李柏那张得意的脸。他猛地坐起身，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上瞬间沁出一层冷汗。“醒了？”清冷的声音在旁边响起，谢忱星吓了一跳，转头才发现沈砚之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一本物理书，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看到沈砚之的那一刻，谢忱星的脸颊“腾”地一下红了。他想起自己昨天被关在器材室哭晕过去，还是被这个人……单手扛回来的。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肯定被看了个正着。“你……”谢忱星张了张嘴，想放句狠话，喉咙却干涩得厉害，发出的声音沙哑又难听。沈砚之放下书，起身倒了杯温水递给他：“喝点水。”谢忱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咕咚咕咚灌了大半杯，喉咙的灼痛感才缓解了些。他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别过脸，声音闷闷的：“昨天……谢了。”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几乎要被窗外的虫鸣声盖过。沈砚之没回应，只是淡淡“嗯”了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继续看书，仿佛刚才那句道谢只是错觉。谢忱星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从来不是会说软话的人，这句“谢谢”已经耗尽了他所有的勇气，对方居然是这个反应？他正想找点茬，宿舍门被推开了，林舟怀拎着个保温桶走进来，看到他醒了，脸上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星星，你可算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没事。”谢忱星别过脸，对这个小舅兼班主任，他总是没什么好脸色。“没事就好。”林舟怀把保温桶放在桌上，打开盖子，里面是热气腾腾的粥，“我让食堂阿姨特意给你熬的皮蛋瘦肉粥，快趁热喝点，垫垫肚子。你昨天折腾一天，肯定饿坏了。”谢忱星确实饿坏了，也没矫情，拿起勺子就喝了起来。林舟怀坐在他旁边的椅子上，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叹了口气：“李柏我已经处理了，记大过处分，全校通报批评。你以后离他远点，别再跟他硬碰硬。”谢忱星喝粥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还有，”林舟怀话锋一转，看向沈砚之，“你这次能平安出来，多亏了沈砚之。人家不仅把你从器材室救出来，还照顾了你一下午，你得好好谢谢人家。”谢忱星的脸又红了，含糊地“嗯”了一声，眼睛却瞟向沈砚之，对方依旧在看书，仿佛没听到他们的对话。林舟怀看在眼里，心里有了主意。他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地说：“谢忱星，你的成绩我就不多说了，中考是怎么进的一中，你自己心里清楚。从今天起，我给你请了个‘私教’，让沈砚之给你补课，每天晚上一小时，必须参加。”“什么？”谢忱星刚喝进嘴里的粥差点喷出来，他猛地抬头，瞪着林舟怀，“我不需要！”“这由不得你。”林舟怀板起脸，“要么补课，要么我让你妈过来陪读，你选一个。”谢忱星气结，知道林舟怀这是拿他妈威胁他。他愤愤地把勺子往碗里一扔：“算你狠！”林舟怀满意地笑了，转头对沈砚之说：“砚之，麻烦你了，这孩子基础差，你多费心。”沈砚之抬眸，看了谢忱星一眼，淡淡点头：“好。”“那我先走了，你们早点休息。”林舟怀站起身，临走前还不忘叮嘱，“谢忱星，好好听话，别给我耍花样。”宿舍门关上，谢忱星立刻炸了：“沈砚之，你别真当回事，我是不会跟你补课的。”沈砚之没理他，合上书，从书包里拿出一本数学练习册和一支笔，放在两人中间的桌子上：“先从函数开始，哪里不懂？”“哪里都不懂，也不想懂。”谢忱星别过脸，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沈砚之没说话，拿起笔，在练习册上随便圈了一道题，开始讲解：“这道题用代入法，先设未知数……”他的声音清冷低沉，像山涧的溪流，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谢忱星本来想捂住耳朵，却鬼使神差地听了进去。只是……函数什么的，实在太无聊了。昨天哭了太久，又晕了一下午，谢忱星本来就没什么精神，此刻听着沈砚之平缓的声音，眼皮越来越沉，像挂了铅块。他强撑着听了几分钟，脑袋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点。沈砚之讲完一道题，转头想让谢忱星做一遍，却发现身边的少年已经歪着头，眼睛闭着，呼吸均匀，显然是睡着了。他的头一点一点的，眼看就要栽倒在桌子上。沈砚之皱了皱眉，下意识地伸出手，想扶他一下。就在这时，谢忱星的脑袋猛地一歪，不偏不倚地靠在了沈砚之的肩膀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侧，带着淡淡的粥香。沈砚之的身体瞬间僵住，像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也不敢动。他低头，看着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少年。谢忱星睡得很沉，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阴影，嘴唇微微张着，露出一点粉嫩的舌尖，完全没了平时的桀骜和戾气，像只温顺的猫。沈砚之的心跳莫名快了几拍，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肩膀上传来的重量，还有少年身体的温度。他犹豫了一下，想把人推开，手指伸到一半，却又停住了。算了，就让他睡一会儿吧。沈砚之收回手，重新拿起笔，却没再做题，只是静静地坐着。台灯的光线落在两人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宿舍里很安静，只有谢忱星平稳的呼吸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虫鸣。不知道过了多久，谢忱星动了动，似乎在做梦，嘴里嘟囔了句什么，头往沈砚之的肩膀上又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沈砚之的肩膀已经有些发麻，但他没动。他看着谢忱星熟睡的侧脸，心里第一次觉得，这个总是炸毛的新同桌，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又过了一会儿，谢忱星迷迷糊糊地醒了。他揉了揉眼睛，还没完全清醒，感觉自己靠在一个很舒服的地方，软软的，还有点温度。他下意识地蹭了蹭，嘴里嘟囔着：“妈，我再睡会儿……”沈砚之的身体瞬间绷紧，耳根悄悄红了。谢忱星这才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靠在谁的肩膀上。他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弹开，脸颊红得像煮熟的虾子，眼神慌乱：“我……我不是故意的！”沈砚之转过头，神色平静，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醒了就做题。”谢忱星愣了愣，看着沈砚之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心里的尴尬少了些，却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悻悻地拿起笔，看着练习册上的函数题，只觉得头大。“这道题……”他硬着头皮开口，声音有点不自然，“再讲一遍。”沈砚之没犹豫，拿起笔，重新开始讲解。这一次，谢忱星听得很认真，虽然还是有很多地方不懂，但至少没再打瞌睡。窗外的月光悄悄爬进窗户，洒在书桌上，也洒在两个少年的身上。一个认真讲解，一个努力倾听，偶尔会因为某个问题争论几句，但气氛却莫名的和谐。谢忱星看着沈砚之握着笔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突然觉得，补课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