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 王一博的声音嘶哑,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疯狂掩盖的恐慌。他需要确认,确认他的领地,确认他的所有物还在他的掌控之中。
肖战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砂纸磨过,火辣辣地疼,只能发出一点破碎的、带着浓重哭腔的气音:“……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疯子?” 王一博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至极的词,唇角极其细微地扯动了一下,却毫无温度,反而让眼底的戾气更添几分。他猛地低下头,滚烫的额头重重抵在肖战冰凉的额头上!两人鼻尖相触,呼吸彻底交缠在一起,带着颜料和绝望的气息。
“对!我是疯子!” 他低吼出声,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种清晰的、近乎崩溃的颤抖,那浓得化不开的戾气和掌控欲之下,那道深藏的裂缝被猛地撕开,暴露出底下血淋淋的、摇摇欲坠的脆弱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从你出现在那个该死的看台上开始!从我看见你拿着那支该死的笔碰你该死的嘴唇开始!我就疯了!” 他的气息灼热地喷在肖战脸上,每一个字都带着滚烫的痛苦和偏执,“我控制不了!控制不了想把你藏起来!控制不了想弄死每一个靠近你的人!控制不了……控制不了这里!” 他攥着肖战手腕的手猛地用力,带着肖战的手,狠狠砸向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
砰!
一声闷响。肖战的手骨撞在王一博坚实的心口,痛得他闷哼一声,也清晰地感受到了对方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疯狂地、失控地搏动,如同垂死困兽的悲鸣。
“它要炸开了!肖战!它要炸开了!” 王一博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绝望,“每一次!每一次看到你对别人笑!每一次看到别人靠近你!这里就像被刀捅穿了一样!空的!冷的!然后就是想把一切都毁掉的疯狂!”
他的额头死死抵着肖战的额头,滚烫的皮肤传递着惊人的热度,也传递着那无法抑制的颤抖。浓密的眼睫垂着,在眼下投下深深的阴影,遮住了那双翻涌着风暴的眼睛,只留下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喘息。
“他们也是这样……笑着……然后走了……都走了……” 那低哑的、带着巨大空洞的话语再次响起,比昨夜更加破碎,更加绝望,“妈妈……爸爸……那个说会一直陪着我的保姆……一个接一个……笑着……说很快就回来……然后……” 他的声音哽住,仿佛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喉咙,只剩下粗重的、带着血腥味的喘息。
“只有你了……” 他抬起头,眼睛死死地盯着肖战,那双深不见底的瞳仁里,翻涌的墨色风暴中心,裂开了一道清晰的、带着血丝的、近乎哀求的缝隙,脆弱得不堪一击,“只有你在这里……是真的……是热的……所以……别走……求你……别像他们一样……别逼我……我真的会疯的……彻底疯掉……”
最后几个字,轻得如同叹息,却带着毁灭的重量,沉沉地砸在肖战被屈辱和愤怒填满的胸膛上,砸得他灵魂都在震颤。
原来如此。
那骇人的占有欲,那暴烈的禁锢,那偏执到病态的标记……所有的疯狂,都源自于这片被至亲一次次抛弃后留下的、深不见底的、冰冷绝望的废墟。他像一个在无尽黑暗中沉沦了太久的人,终于抓住了一缕微弱的光,于是用尽一切力量,甚至不惜扭曲自己,也要死死攥住,哪怕这力量会灼伤那缕光本身。
肖战看着眼前这张近在咫尺的脸。汗水浸湿了王一博额前的碎发,黏在苍白的皮肤上。那双总是冰冷锐利的眼睛,此刻布满血丝,眼眶通红,里面翻涌的痛苦和恐惧是如此真实,如此……脆弱。那份摇摇欲坠的脆弱,比任何强横的禁锢都更让肖战感到一种心脏被攥紧的窒息般的疼痛。
愤怒和屈辱的火焰还在心底燃烧,却被这突如其来的、血淋淋的真相泼上了一盆冰水。滋啦作响间,升腾起的是一片茫然的酸楚和冰冷的怜悯。他依旧被死死按在冰冷的调色板上,王一博滚烫的身体紧贴着他,带着颤抖的呼吸拂过他的脸颊。那强硬的姿态下,是早已千疮百孔、随时可能彻底崩塌的断壁残垣。
王一博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去剖开那层坚硬的、暴戾的外壳。抵在肖战额头的重量变得虚脱般沉重,攥着他手腕和下颚的力道也出现了明显的松动,但那环在腰间的铁臂却依旧固执地锁着,仿佛那是他仅存的、维系世界的支点。他不再说话,只是将额头更深地抵在肖战的额头上,浓密的眼睫剧烈地颤抖着,遮住了那双暴露了太多脆弱和不堪的眼睛。压抑的、破碎的喘息声在寂静的画室里回荡,混合着颜料刺鼻的气味,构成一幅绝望而诡异的画面。
时间在冰冷的调色板和滚烫的躯体之间无声流逝。窗外,阳光不知何时被飘来的云层遮蔽,画室里的光线黯淡下来。肖战僵硬的身体在冷意和粘腻的颜料包裹中微微瑟缩。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王一博身体的颤抖,那颤抖透过紧贴的肌肤传递过来,带着一种濒临极限的脆弱。
不知过了多久,王一博紧绷的身体似乎终于支撑不住那巨大的情绪消耗和精神上的虚脱。抵在肖战额头的重量越来越沉,攥着他手腕和下颚的手指也彻底失去了力道,软软地滑落。
他的头,沉沉地歪倒在肖战的颈窝里。
滚烫的额头贴着肖战颈侧冰凉的皮肤,那灼热的温度让肖战猛地一颤。
耳边,传来了王一博沉重而均匀的呼吸声——他竟然就这样,在极致的情绪爆发和虚脱之后,在肖战的颈窝里,陷入了深沉的昏睡。
肖战僵住了。脖颈处传来的滚烫触感和那沉重均匀的呼吸,让他全身的肌肉都绷得死紧。王一博身体的重量几乎完全压在他身上,像一座沉甸甸的山。空气里弥漫着松节油、颜料和汗水混合的复杂气息,还有王一博身上那种独特的、带着冷冽感的男性气息,此刻混合着一种深沉的疲惫。
他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侧过头,看向枕在自己颈窝里的那张脸。
阳光被云层过滤,变成一种冷调的灰白,落在王一博沉睡的脸上。褪去了所有冰冷、暴戾和咄咄逼人的外壳,此刻的他,眉宇间竟透出一种近乎稚气的、毫无防备的脆弱。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紧抿的唇线也放松了些许,只是眉心还残留着一道浅浅的、不安的褶皱。汗水浸湿的额发黏在光洁的皮肤上,让他看起来……异常的疲惫和……无害?
这个认知让肖战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陌生的酸涩。昨夜后街那声破碎的“别逼我”,图书馆那管冰凉的药膏,此刻颈窝里这沉重而滚烫的依偎……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在他被愤怒和屈辱冰封的心湖上,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他试着动了动被压得发麻的手臂。王一博环在他腰间的手臂依旧锁着,但力道松懈了很多。肖战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将自己的手臂从对方沉重的身体下抽出来,动作小心得如同在拆解一枚不稳定的炸弹。
手腕上被攥出的红痕依旧刺目,传来阵阵酸痛。肖战的目光落在王一博紧贴着自己颈窝的额角,那里似乎有一道非常非常淡的、几乎看不出来的旧伤痕,隐没在发际线里。
他沉默地看了很久。画室里一片狼藉,倒地的画架,泼洒的颜料,空气中弥漫着劫后余生的死寂和未散的硝烟气息。而这片废墟的中心,是这个强大又破碎的暴君,毫无防备地沉睡在他怀里,像个迷路后筋疲力尽的孩子。
肖战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自己刚才被撞倒时,滚落在不远处颜料污迹中的背包上。背包的口袋微微敞开,露出了那管小小的、冰凉的消炎药膏的一角。
肖战盯着那管药膏,喉结轻轻滚动。他缓缓抬起酸痛的右手,指尖在空气中微微颤抖,犹豫了几秒,终于轻轻落在王一博汗湿的发间。
触感比想象中柔软。
他僵硬地维持着这个动作,感受着掌心下传来的温度。王一博在睡梦中无意识地蹭了蹭他的颈窝,呼吸更加沉缓。这个细微的依赖动作让肖战心头一颤,某种陌生的情绪在胸腔里翻涌。
窗外传来下课铃声,惊飞一群白鸽。肖战望着那些振翅的身影,突然意识到——这是第一次,他看到了笼子之外的王一博。
他小心翼翼地用另一只手够到那管药膏,冰凉的塑料外壳上沾着颜料。拧开盖子时,淡淡的药香混在刺鼻的颜料气味里。他用指尖蘸了一点,颤抖着抹在王一博额角那道旧伤疤上。
药膏化开的瞬间,王一博的睫毛剧烈颤动,却没有醒来。肖战望着指腹残留的药膏,突然想起被舔去的颜料,被攥红的手腕,被反复擦拭的唇角——那些暴烈的标记之下,原来藏着这样鲜血淋漓的乞求。
"王一博..."他极轻地念出这个名字,像触碰一个易碎的梦境。阳光重新穿透云层,照亮画室地板上交织的颜料痕迹,如同他们混乱纠缠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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