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动的冰

图书馆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肖肖坐在靠窗的位置，面前摊着物理练习册，可看了半天，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李明把一杯热可可放在他手边：“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肖肖摇摇头，搅了搅杯子里的可可：“没什么。”

“还在想你哥啊？”李明挠了挠头，“那天在车里，我好像看到他了，脸色不太好。”

肖肖的手顿了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他想起早上王博说“我等你吃饭”时的眼神，疲惫又执拗，像只被遗弃的大型犬。

“他……他就是那样。”肖肖低下头，不敢多说。

李明没察觉他的不对劲，翻开习题册：“不说这个了，你看这道题，上次你不是说不会吗？我给你讲讲……”

肖肖勉强打起精神听他讲题，可注意力总像断了线的风筝，飘飘忽忽地往家的方向飞。哥哥现在在做什么？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在家等他吃饭吗？

一上午过得格外慢，肖肖频频看表，连李明都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了。

“要不……你先回去？”李明合上书，“看你好像有心事。”

肖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那……习题册我下次还你？”

“不急。”李明笑了笑，“你快回去吧，别让你哥等急了。”

肖肖抓起书包往图书馆外跑，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糟糟的。他站在路边等出租车，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既有点期待，又有点害怕。

回到家时，才下午三点。肖肖推开门，看见王博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摊着一份文件，可眼神却没落在上面，像是在发呆。

听到开门声，王博猛地抬起头，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很快又被平静取代：“回来了？”

“嗯。”肖肖点点头，换鞋的动作有点慢。

“饿不饿？我给你做了点心。”王博起身往厨房走，“刚烤好的蔓越莓饼干。”

肖肖跟到厨房门口，看见烤盘里摆着整齐的饼干，金黄色的，还冒着热气。他忽然想起以前，自己总缠着王博做饼干，每次都要抢着揉面团，结果弄得满身面粉，被哥哥笑着骂“小笨蛋”。

心里那层坚冰，好像悄悄裂开了一道缝。

“哥，你不用这样的。”肖肖小声说。

王博把饼干装进盘子里，动作顿了顿：“什么？”

“不用特意等我，不用给我做饼干……”肖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没有生你的气，就是……就是有点乱。”

王博转过身，看着他。少年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耳尖微微泛红，不像前几天那样充满戒备，反而带着点无措的软。

他走过去，把盘子递到肖肖面前：“尝尝？还是你喜欢的甜度。”

肖肖犹豫了一下，拿起一块饼干放进嘴里。酥酥软软的，带着蔓越莓的酸甜，是他熟悉的味道。眼眶忽然有点热，他赶紧低下头，假装专心吃饼干。

“那天……”王博的声音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是我不对，吓到你了。”

肖肖没说话，只是又拿起一块饼干，小口小口地吃着。

“我不会再那样了。”王博看着他的发顶，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认真，“在你想明白之前，我不会再逼你。”

肖肖的动作顿了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抬起头，正好对上王博的眼睛。那里没有了前几天的压抑和偏执，只有满满的温柔和一点点……不安？

像怕被抛弃的大型犬。

这个念头冒出来，肖肖自己都愣了一下。他忽然觉得，哥哥好像也没那么可怕，那天失控的吻里，除了侵略性，好像还藏着别的东西，比如……慌乱？

“哥，”肖肖鼓起勇气，小声说，“我不是讨厌你，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王博的眼底瞬间亮了起来，像被点燃的星火：“没关系，我等你。多久都等。”

他伸手，想像以前那样揉肖肖的头发，可手伸到一半，又犹豫地收了回去，怕吓到他。

肖肖看着他收回的手，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他拿起一块饼干，递到王博嘴边：“你也吃。”

王博愣了一下，随即低下头，轻轻咬住了饼干。少年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嘴唇，像羽毛轻轻搔过，酥酥麻麻的。

肖肖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脸颊瞬间红了。

王博慢慢咀嚼着饼干，蔓越莓的酸甜在舌尖散开，可心里的甜，却比这饼干浓上百倍。

冰好像开始化了。

虽然只是一点点，却足以让他看到希望。

下午肖肖在房间写作业，王博没有像前几天那样刻意回避，只是坐在客厅处理工作，偶尔会端杯热牛奶进去，放在书桌一角，轻声说句“别太累”，然后就轻轻退出去。

没有过分的亲近，也没有刻意的疏离，像春雨一样，润物细无声。

晚饭时，肖肖主动夹了一块王博碗里的青菜。王博的动作顿了顿，随即眼底漾开一丝笑意，不动声色地把盘子里的排骨都夹到了肖肖碗里。

饭后，肖肖收拾碗筷时，王博走过来：“我来吧。”

“不用，我自己可以。”肖肖摇摇头，抱着碗往厨房走。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王博一眼，小声说：“哥，饼干很好吃。”

王博看着他泛红的耳根，嘴角忍不住弯了起来，像被春风拂过的湖面，漾开一圈温柔的涟漪。

慢慢来，他告诉自己。

只要肖肖愿意往前走一小步，剩下的九十九步，他来走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