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莱化妆品公司的brief邮件在周一早晨八点准时出现在江津的收件箱里。他正咬着便利店饭团，手指滑动屏幕浏览内容时，内线电话突然响起。
"进来。"喻禾盛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比平时多了几分沙哑。
江津匆忙咽下最后一口饭团，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子。推开总监办公室门时，一股浓烈的咖啡香气扑面而来。喻禾盛站在窗前，背对着门，白衬衫袖口挽到手肘，左手握着一杯黑咖啡，右手捏着眉心。
"您没休息好？"江津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这个问题太过私人。
喻禾盛转过身，眼下果然带着淡淡的青黑："看了美莱的brief吗？"
"刚收到，正在看。"江津点头，"他们想推出一款针对Z世代的精华液，主打'熬夜修复'概念。"
喻禾盛走到办公桌前，推过来一个文件夹："这是他们过去三年的营销资料和销售数据。发布会定在四周后，你需要两周内交出初步方案。"
江津翻开文件夹，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笔记和分析，全是喻禾盛工整有力的字迹。最上面一页用红笔圈出了一个数字：美莱去年在社交媒体营销上的投入增长了120%，但销量只提升了15%。
"效率低下。"喻禾盛的手指点了点那个数字，"他们找我们是想改变这种状况。你的任务是找出问题所在，并提出解决方案。"
江津感到一阵兴奋与压力交织的颤栗："我会全力以赴。"
"记住，"喻禾盛突然靠近一步，近到江津能闻到他呼吸中的咖啡苦香，"美莱的市场总监苏雯是我大学同学，聪明但固执。想说服她，必须有扎实的数据支撑。"
这个距离让江津心跳加速，他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明白。"
喻禾盛似乎这才意识到两人靠得太近，后退半步，转身拿起西装外套："我要去见个客户，今天不在公司。有问题发消息。"
江津抱着文件夹回到工位，立刻埋头研究起来。午休时间，办公室其他人陆续去吃饭，只有他的键盘敲击声持续不断。
"新人，这么拼？"美术组的陈默路过时吹了声口哨。
江津头也不抬："Deadline不等人。"
"啧啧，果然是喻总监带出来的人。"陈默摇摇头，"提醒你一下，美莱这个客户很难搞，上个月刚炒了另一家广告公司。"
这个消息让江津的手指停顿了一秒，但他很快继续打字："谢谢提醒。"
下午三点，江津已经整理出美莱过去五年所有新品发布的数据对比。一个奇怪的模式逐渐浮现——美莱在传统媒体投放越多的产品，销量反而越差；而那些在社交媒体引发热议的，即使投放预算少，表现却出奇地好。
他正想深入分析这个现象，手机震动起来。一条来自"YHS总监"的消息：「进展如何？」
江津咬着下唇回复：「发现一个矛盾点：传统投放与销量成反比。正在找原因。」
三分钟后，回复来了：「因为他们的目标客户根本不看电视和杂志。继续深挖年龄层细分数据。」
这种远程指导让江津莫名感到温暖，仿佛喻禾盛就在他身后随时准备提供支持。他按照提示，很快找到了更关键的发现：美莱65%的消费者年龄在18-25岁，而这部分人群中，每天观看电视的不足5%。
傍晚六点，办公室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江津伸了个懒腰，决定去茶水间冲杯咖啡提神。他刚站起身，就听到财务部门方向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这次绝对不行！账目已经不平了！"一个女声尖锐地说。
"你只管做账，其他不用操心。"这个低沉的男声江津隐约记得，是林副总。
"但差额太大了，审计会..."
"我说了，我有安排！"
脚步声逼近，江津迅速坐回椅子上，假装专注看电脑。林副总大步走过创意区，脸色阴沉得可怕。他四十多岁，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定制西装包裹着微微发福的身材。
等林副总进了电梯，江津长舒一口气。他无意间瞥见地上掉了一张纸，可能是刚才林副总匆忙间落下的。出于好奇，他捡起来一看——是一张酒店预订确认单，入住人写着"李峰"，正是前天在风驰会议上刁难喻禾盛的那个人。
江津的心跳突然加速。林副总和李峰私下会面？联想到喻禾盛警告他不要提起档案异常的事，一个模糊的猜测在他脑中形成。
接下来的三天，江津全身心投入美莱项目。他调研了Z世代消费者的媒体使用习惯，甚至亲自走访了几所大学采访目标人群。每天晚上，他都会给喻禾盛发一份进度报告，而无论多晚，总能收到简短的回复——有时是建议，有时只是一个"好"字。
周四下午，江津正在整理访谈视频，喻禾盛的办公室门突然打开。
"进来。"总监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说。
江津跟着进去，发现喻禾盛的办公桌上摊开着一份他昨晚发送的报告打印件，上面满是红色批注。
"坐。"喻禾盛指了指对面的椅子，"你的方向是对的，但执行不够深入。"
他翻开报告，一页页指出问题："这里，你提到'社交平台传播'，但没有具体分析不同平台的效果差异；这里，用户画像太笼统，Z世代内部还有细分..."
江津认真记着笔记，突然闻到一阵若有若无的雪松香气。他抬头，发现喻禾盛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正俯身指着屏幕上的一个数据点。这个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体温。
"这部分，"喻禾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温热的呼吸拂过江津的耳廓，"需要更详细的分析。"
江津的耳尖瞬间发烫，手指在键盘上打错了三个字母。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在数据上，而不是身后那个存在感极强的身体。
"明白了吗？"喻禾盛问。
江津点头，不敢回头："明白了。"
喻禾盛似乎轻笑了一声，然后退回安全距离："明天我要去深圳出差，三天。美莱的方案你继续推进，有问题随时联系。"
"您一个人去？"江津脱口而出。
喻禾盛挑眉："怎么，你想陪我？"
空气瞬间凝固。江津的脸"轰"地烧了起来，他慌乱地摇头："不，我只是...想知道如果有紧急情况该联系谁..."
"开玩笑的。"喻禾盛嘴角微扬，这个罕见的笑容让江津心跳漏了一拍，"有急事直接打我电话，号码你知道。"
这句"号码你知道"让江津胸口泛起一阵奇异的温暖。是的，他已经存了喻禾盛的私人号码，还收到过晚安短信。这个认知让他指尖微微发麻。
喻禾盛出差的第一天，江津发现自己不习惯办公室里没有那个挺拔的身影。中午吃饭时，林嘉神秘兮兮地凑过来。
"听说你独立负责美莱案子了？"她眨眨眼，"喻总监从不让实习生单独负责客户，你是第一个。"
江津戳着沙拉里的鸡胸肉："只是前期策划而已。"
"得了吧，"林嘉压低声音，"公司里都在传，喻总监特别看重你。你知道他上个助理跟了他半年才碰核心业务吗？"
江津想起那个被传"哭着离职"的前助理，忍不住问："为什么他之前的助理都做不长？"
林嘉左右看看，声音更低了："听说半年前那件事后，喻总监就对助理特别苛刻..."
"半年前什么事？"
"我也不清楚细节，好像是某个大项目出了问题，公司差点损失重要客户。"林嘉耸耸肩，"从那以后，喻总监就变得更...你知道的，魔鬼了。"
这个信息让江津陷入思考。他想起档案中的异常数据，想起林副总和李峰的秘密会面，想起喻禾盛警告他不要声张...这些碎片之间似乎存在某种联系。
下午，江津正在剪辑用户访谈视频，陈默突然拖了把椅子坐过来。
"听说你在查美莱的数据？"他压低声音，"小心点，他们去年的账目有问题。"
江津的手指停在键盘上："什么意思？"
"去年我们帮他们做的一个campaign，预算和实际支出对不上。"陈默看了看四周，"我当时负责视觉设计，亲眼看到实际拍摄成本只有预算的一半。"
"另一半呢？"
陈默做了个"嘘"的手势："林副总批的项目。这事我只告诉你，因为..."他顿了顿，"喻总监对我有恩。"
江津脑中灵光一闪："是半年前那个出问题的大项目吗？"
陈默明显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他随即摇头，"别问了，对你没好处。只是做美莱方案时，记得避开去年的数据，那都是做过手脚的。"
陈默离开后，江津立刻给喻禾盛发了条消息：「发现美莱去年项目数据可能被篡改，与林副总有关。您知道这事吗？」
半小时后，回复来了：「不要深究。专注当前项目。」
这个回避性的回答更加证实了江津的猜测。他打开公司内网，尝试查找半年前的美莱项目资料，却发现权限不足。
周五晚上十点，江津独自留在办公室完善方案。整层楼几乎空无一人，只有安全出口的绿灯在黑暗中闪烁。
他正全神贯注地调整PPT动画，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喻禾盛的名字跳在屏幕上，江津的心跟着一跳。
"总监？"
"还在公司？"喻禾盛的声音透过电话传来，带着轻微的电子杂音。
"嗯，方案快完成了，想趁周末前..."
"我看了你发来的框架，思路是对的。"喻禾盛顿了顿，"但别太拼命，公司不给你付加班费。"
这句玩笑话让江津轻笑出声："您不也在出差工作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深圳下雨了。"
这个突兀的话题转换让江津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喻禾盛是在解释他为什么这个点还在工作。这个小小的分享让江津胸口发暖。
"北京天气很好，能看到星星。"他望向窗外的夜空，不假思索地说，"从办公室窗户看出去特别美。"
"拍给我看看。"
江津心跳加速，赶紧走到窗前拍下夜景。发送照片后，电话那头又安静了。
"总监？"
"嗯。"喻禾盛的声音忽然变得很近，仿佛就贴在耳边，"江津，记住，无论发现什么异常数据，都不要擅自行动。等我回来。"
这个嘱咐让江津握紧了手机："您是不是知道什么？关于林副总，还有那些账目问题..."
"周一见面说。"喻禾盛打断他，"现在，回家休息。"
挂断电话后，江津站在窗前久久不动。喻禾盛最后那句话里，有种他从未听过的...关切？或者是更复杂的情绪？
他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经过喻禾盛办公室时，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透过玻璃墙，月光洒落在空荡荡的办公椅上，那里通常坐着一个让他心跳加速的人。
三天不见，江津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想念那个锐利的眼神和雪松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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