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赛车场的那个“未尽的吻”，像一场无声的海啸，彻底席卷了王一博的世界。之后的好几天，他都无法平静。每一次闭眼，都能感受到那近在咫尺的、带着滚烫呼吸的压迫感，以及肖战那双深邃眼睛里几乎要将他吞噬的风暴。

他害怕，却又无法控制地去回味，心底甚至滋生出一丝可耻的、连自己都无法面对的失落。

他变得更加沉默，也更加努力地投入到工作中，试图用忙碌来麻痹自己躁动不安的神经。在外人看来，王家的这位小公子愈发清冷难近，如同终年不化的冰雪，带着一种不容亵渎的高贵和疏离。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冰层之下，是怎样的暗流汹涌。

这天，一个重要的跨国文化交流项目签约仪式后的酒会。王一博作为基金会的主要负责人之一，不得不出席。他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举止得体，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各位政商名流和外国使节之间，言谈举止间尽显外交官世家的风范与教养，清冷的气质让他像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吸引着众多或欣赏或探究的目光。

他熟练地应对着各种寒暄和恭维，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礼貌而疏离的微笑，思维清晰，逻辑缜密，仿佛又变回了那个不染尘埃、高高在上的高岭之花。

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注意力有多容易分散。目光总会不自觉地扫向入口处，像是在期待，又像是在害怕某个人的出现。

当肖战的身影终于出现在宴会厅门口时，王一博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肖战今天穿了一身黑色丝绒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敞开，整个人显得慵懒又贵气，他一出现，就自然而然地成为了新的焦点。他似乎刚从某个场合赶过来，脸上带着一丝风尘仆仆，却丝毫不减其魅力。

他的视线如同精准的雷达，很快在人群中锁定了王一博。看到那个被众人环绕、却依旧显得清冷孤高的身影时，肖战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笑意。

他没有立刻走过来，而是先和几个熟人打了招呼，谈笑风生，游刃有余。

王一博强迫自己收回目光，专注于眼前的谈话，但心跳却已经乱了节拍。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有一道灼热的视线，始终若有若无地缠绕在他身上，像无形的网，让他无所遁形。

酒会进行到一半，主办方安排了一个小型的交流舞会环节。灯光暗下，舒缓的音乐流淌开来。

不少人开始邀请心仪的舞伴步入舞池。

王一博正想找个安静的角落避开，一个身影却挡在了他的面前。

是刚才一直和他交谈的某国使馆文化参赞，一位风度翩翩的中年男士。对方微笑着，向他伸出手，发出了共舞的邀请，言辞恳切，带着外交场合特有的礼貌和不容轻易拒绝的意味。

王一博微微蹙眉。他并不喜欢和陌生人这种肢体接触过多的社交舞蹈，正想着该如何得体地拒绝——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先他一步，轻轻格开了那位参赞伸出的手。

“抱歉，George。”肖战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他极其自然地站到了王一博身边，手臂看似随意地搭在了王一博身后的椅背上，形成了一个保护性的姿态，“一博的这支舞，我已经预定了。”

他的语气轻松熟稔，带着点不容置疑的霸道，却又不会让人感到被冒犯，仿佛这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情。

那位参赞显然认得肖战，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然的表情，幽默地耸耸肩：“原来如此，是我冒昧了。肖先生，请。”他得体地退开了。

王一博怔在原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肖战握住了手腕。

“走吧，王老师。”肖战侧头看他，眼底闪烁着狡黠而迷人的光芒，“赏个脸？”

音乐还在继续，周围已经有不少人投来好奇的目光。

王一博骑虎难下。如果此刻拒绝，反而更显得可疑。他只能硬着头皮，微微颔首，任由肖战牵着他，步入舞池。

肖战的手，温热而干燥，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牢牢地握着他的手。另一只手，则绅士地、却带着存在感地轻轻扶在他的腰侧。

隔着一层薄薄的西装布料，王一博仿佛能感觉到他掌心灼人的温度，烫得他腰肢微微发软，几乎要站立不稳。

“放松点。”肖战低下头，凑近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只是跳支舞而已，不会吃了你。”

他的声音带着笑意，像恶魔的低语，蛊惑人心。

王一博耳根瞬间红透，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肖战扶在腰后的手不着痕迹地固定住。

音乐是经典的华尔兹。这对于自幼经受严格礼仪训练的王一博来说，本是刻入骨髓的本能。他的身体自动调整到最佳姿态，肩背挺直，步伐标准而优雅，带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度。

在旁人看来，这无疑是一副极其养眼的画面。两位同样出色的青年，一个俊美风流，一个清冷高贵，在舞池中默契旋转，构成一幅完美的画卷。不少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们身上，带着欣赏和探究。

只有王一博知道，此刻的他，内心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如此近的距离，他能清晰地看到肖战纤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双始终含笑注视着他的、深不见底的眼睛。那眼睛里仿佛有漩涡，要将他吸进去。

肖战身上那股熟悉的、清爽又迷人的男性香气，混合着淡淡的酒气，无孔不入地侵袭着他的感官，让他头晕目眩。

“这几天为什么躲我？”肖战忽然低声问道，舞步未停，目光却紧紧锁着他。

王一博心尖一颤，下意识地想要否认：“我没有……”

“撒谎。”肖战轻笑，扶在他腰侧的手微微用力，将他拉得更近了一些，两人几乎胸膛相贴，“信息不回，电话不接，邀请都推掉。王老师，我很伤心啊。”

他的语气带着玩笑，眼神却异常认真。

王一博慌乱地避开他的视线，心跳快得几乎要窒息：“……只是工作忙。”

“哦？是吗？”肖战显然不信，但也不逼问，只是带着他转了个圈，忽然凑得更近，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用气声问道，“那……上次在赛车场，吓到你了？”

那个被刻意遗忘的、暧昧至极的画面再次猛地撞入脑海！

王一博的身体瞬间僵硬，脚步一乱，差点踩到肖战。脸颊如同火烧般滚烫起来。

肖战稳稳地扶住他，看着他这副羞窘得几乎要冒烟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也……更沉。

“看来是吓到了。”他自顾自地得出结论，语气里却听不出丝毫歉意，反而带着点满意的意味，“那我道歉？”

王一博咬紧下唇，说不出话。道歉？他需要道什么歉？为那个差点落下的吻？还是为……那个吻没有落下？

肖战看着他绯红的侧脸和微微颤抖的睫毛，喉结滚动了一下。搭在王一博腰后的手，指尖几不可察地轻轻摩挲了一下那截柔韧的腰线。

感受到掌心下的身体猛地一颤，肖战才满意地停下这个小动作。

音乐渐渐进入尾声。

肖战带着他做了一个完美的收势动作，两人身体贴近，呼吸交错。

灯光下，王一博微微仰着头，清澈的眼睛里因为刚才的紧张和羞窘蒙上了一层水汽，眼尾泛着诱人的薄红，那张总是清冷的面容，此刻在完美的仪态衬托下，呈现出一种禁欲又被打破的、惊心动魄的艳色。

肖战的眸色瞬间深得如同化不开的墨。

他握着王一博的手，却没有松开。拇指的指腹，极其自然地、带着一丝暧昧的力度，轻轻蹭过王一博微湿的掌心。

如同电流窜过，王一博浑身一麻，指尖都蜷缩了起来。

“躲我没用，一博。”肖战凝视着他，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宣告，“我看上的，跑不掉。”

说完，他终于松开了手，后退一步，恢复了正常的社交距离。脸上又挂起了那副无可挑剔的、风流倜傥的笑容，仿佛刚才那句充满占有欲的话不是出自他口。

音乐停止，周围响起掌声。

王一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只觉得被肖战拇指蹭过的掌心，一片滚烫，那温度顺着血液，一路灼烧到了心脏最深处。

高岭之花的面具，在众人面前依旧完美无瑕。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看似平静的冰面之下，早已是地动山摇，岩浆奔涌。

而那个点燃一切的男人，正微笑着向旁人颔首致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王一博缓缓握紧那只残留着温度和触感的手，心底一片混乱，却又有一种奇异的、破罐破摔般的认命感。

好像……真的逃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