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
九霄殿巍峨的轮廓在黑暗中沉默矗立,如同吞噬了一切光明的巨兽。
宫门紧闭,冰冷的金属反射着零星黯淡的光,将内里的悲恸与绝望死死锁住。夜风呜咽,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未散的血腥气。
• 江墨羽 小心地与温逸臣一同扶起昏迷的顾魏,动作沉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 顾若来 穿着鹅黄色的衣裙,此刻早已哭得梨花带雨,发髻散乱,眼睛肿得像桃子。
• 她死死咬着唇,目光胶着在那紧闭的宫门上,被谢允半扶半抱着,一步一踉跄,不愿离去。
“为什么不带走战战?!就把他留在那个疯子身边?!你看不见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吗?!”
• 谢允他情绪激动,语速极快,带着哭腔。
• 江墨羽 停下脚步,任由谢允抓着,另一只手轻轻按在谢允的手背上,试图传递一丝安抚,却发现自己的指尖同样冰凉。
• 他银灰色的眼眸望向那扇如同墓碑般的宫门,声音低沉无力,却带着看透一切的悲凉:
“带不走的,阿允。” 他微微摇头,银发拂过苍白的脸颊“他若想走,方才便会与我们同行。可他选择了留下……甚至用这等决绝之法,来了断所有。”
• 谢允 激动地甩开江墨羽的手,声音因情绪激动而拔高:“那是王一博逼他的!他都被逼到绝路了!我们难道就眼睁睁看着?!”
• 江墨羽 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宫墙,回到了三年前那个血火交织的夜晚,声音飘忽而冰冷: “不全是。阿允,你还记得三年前,焚天门吗?”
•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像是裹着冰碴 “大婚夜,杀声震天。我们赶到时……你我都清晰地听到了那道命令——‘杀无赦,一个不留’。”
• 他闭上眼,长睫微颤,仿佛不愿回忆那修罗场景。
• 谢允 浑身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那个夜晚的惨状和那道冷酷无情的声音瞬间击中了他,让他脸上的愤怒瞬间凝固,化为惊疑不定。
• 江墨羽 睁开眼,眼底是一片深沉的痛楚,他继续道,声音干涩: “我们冲进去时……战战昏迷在地,而顾魏……”
• 他目光扫过轿子里的顾魏,语气沉重,“他的佩剑上,沾满了温热粘稠的血。他那身崭新的、绣着并蒂莲的婚服上……也溅满了血点。”
• 谢允 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如同被无形的冰水浇头,踉跄着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瞪着江墨羽,声音发颤,几乎语无伦次: “难道……难道战战他……他什么都知道?!他知道当年下命令的是魏……” 后面的话他哽在喉咙里,巨大的震惊让他几乎失声。
• 江墨羽 沉默了片刻,这沉默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他缓缓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复杂和一丝了然的疲惫:“或许并非知晓全部细节,但他定然察觉了蛛丝马迹,或是……猜到了大半真相。正因如此,他才无法心安理得地看着王一博倾尽所有去报复顾魏。”
• 谢允 震惊得无以复加,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哭腔和茫然:)“所以……所以他不是在阻止王一博报复……他是……”
• 江墨羽 接过了他的话,语气沉重如山,一字一句,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是替顾魏还债。用他自己,还顾魏欠下的血债。他对顾魏有亲情,有这么多年相依为命的愧疚与责任,但他心中清楚,那并非男女之爱。而王一博……”他再次看向那冰冷的宫门,“他身为九霄殿主,需要给当年焚天门死去的亡魂一个铁血交代,他有他的立场和不得不做的狠戾决绝。”
• 谢允 声音低哑,带着彻底的明悟和心痛:“所以战战就用这种法子……既彻底还清了欠魏哥哥的,用这身修为和半条命换他余生无恙;又逼王一博立下毒誓,恩怨两清……他……他这是把自己当成了祭品……献祭给了这段纠缠不清的孽缘……”
• 江墨羽 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在夜风中几乎消散:)“是。只是这方式……太过惨烈。斩断了一切因果,也……近乎毁了他自身。”
夜风卷过,带着呜咽之声,吹动众人的衣袂,却吹不散那浓得化不开的哀伤与绝望。
谢允再也说不出话,透过窗子望着那扇隔绝生死的宫门,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他终于明白,肖战并非无力离开,而是心死道消之后,尘世已无留恋。
所爱之人,伤他至深;所愧之人,因他蒙难。
他便用这最惨烈的方式,偿还了所有情孽,也埋葬了所有过往。
宫墙内外,两个世界,皆是一片死寂。唯余心碎之声,无声回荡。
冰晶宫内,夜明珠柔和却冰冷的光辉无声流淌,将一切都蒙上一层不真实的莹白。
空气中浓重的安神香气依旧无法完全压住那若有似无的血腥味。
鲛绡帐幔低垂,隔绝了外界,也仿佛隔绝了所有生机。
王一博小心翼翼地将肖战安置在铺着厚软雪貂绒的床榻上。
那具身体轻得可怕,仿佛只剩下嶙峋骨骼和一层苍白如纸的皮肤,触手一片冰凉的死寂。
那头刺目的白发散落在枕上,如同枯萎的雪绒花,衬得他容颜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
王一博就那样坐在床沿,一动不动,如同化作了一尊守护的雕像。
玄色衣袍上沾染的血迹和尘土尚未清理,与他此刻失魂落魄的神情形成诡异对比。
先前在地牢里的疯狂、暴怒、绝望,此刻都沉淀为一种更深沉、更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伸出手,指尖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极其轻柔地拂开肖战额前几缕散乱的白发,露出那张即使昏迷也依旧紧蹙着眉心的脸。
指腹缓缓抚过那冰凉的脸颊、紧闭的眼睑、毫无血色的唇瓣……每一寸触碰,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心痛。
地牢里肖战那空洞却决绝的眼神,那句“红尘弃,白首非,一剑霜寒十四州,终身不得归。”的誓言,如同最锋利的冰锥,反复刺穿着他的心脏。
许久,许久。
一声极轻极轻的、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叹息,在死寂的宫室内响起。
王一博俯下身,额头轻轻抵在肖战冰冷的额头上,闭上眼,嘶哑低沉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了悟和一种近乎绝望的温柔:
“战战……”
“你什么都知道……”
“对吗?”
他不是在询问,而是在陈述一个残酷的事实。
他的声音低得如同梦呓,每一个字都浸满了血泪和无法言说的痛苦。
“用你自己……来平息这一切……”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像是在哭,却又没有眼泪流出,所有的泪水仿佛都已在地牢流干了。
“你真狠……肖战……”
“你对我……总是这么狠……”
他就这样维持着额头相抵的姿势,仿佛想从这片冰冷中汲取一丝虚假的温暖,又仿佛想通过这种方式,将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痛苦、悔恨、以及从未熄灭的爱意,传递过去。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肖战微弱到几乎感知不到的呼吸,和一片无边的、冰冷的死寂。
他知道,即使醒来,那个会对他笑、对他哭、会对他生气、也会对他心软的肖战,或许再也回不来了。
剩下的,或许只是一具偿还了所有债务后,空空如也的躯壳。
而这个认知,比任何酷刑都更让他痛不欲生。
“九幽之主重伤昏迷、力量尽失”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般,再也无法封锁,迅速传遍了江湖朝堂、乃至邻国。
一时间,九霄殿成为了风暴的中心。
以往忌惮九幽之力和九霄殿威名的邪派、野心家们开始蠢蠢欲动,试图趁此良机擒获或控制失去力量的九幽之主,以期掌控那传说中的恐怖力量。
朝廷部分原本就忌惮王一博权势的朝臣,趁机上书,以“安危堪忧”、“恐力量落入歹人之手”为由,或明或暗地施压,甚至有人提议由朝廷“接管保护”。
西戎、北狄一些国家,更是加大了边境的骚扰和试探力度,并派出了更多精锐死士,试图潜入九霄殿,目标直指昏迷的肖战。
几乎每一天,九霄殿外围都会发生规模不等的袭击和潜入事件。
季向空、任少白、陆归迟等人疲于奔命,身上时常添上新伤,戒备等级提升至前所未有的高度。
面对层出不穷的暗杀与潜入,江墨羽带来了数箱精巧绝伦、威力巨大的机关暗器。
江墨羽 将一只淬毒的梨花针筒交给季向空,神色复杂:
“这是‘流星逐月’,触发机括,二十七枚毒针齐发,见血封喉。”
“还有这些,‘含沙射影’、‘菩提血’……皆是阿战这两年……闲暇时设计琢磨的。”“
“还有这些,‘含沙射影’、‘菩提血’……皆是阿战这两年……闲暇时设计琢磨的。”“
他指尖抚过那些冰冷器械,眼中流露出追忆与痛惜 “他那时总说……‘力量非唯一依仗,巧思亦可御敌’……没想到,今日竟真用上了他留下的这些……”
这些暗器被迅速部署在九霄殿各處要害和隐秘通道,有效阻击了不少来袭者,但也让江墨羽等人心情更加沉重——这些肖战的心血,最终却用来保护失去力量的他。
• 杨震 在北境战场凭借出色的指挥和勇武,大破北狄主力,捷报传回,暂时稳定了北部边境。但胜利的背后,是更多的疲惫和损耗。
• 然而,暗处的毒蛇并未停歇。赫连弘毅 收到北狄失利的消息后,更加焦躁,严令 太监滕净 加快行动。
• “杨震愈发出息,倒成了王一博一把好用的刀。”
• 赫连弘毅眼神阴鸷:“那就让这把刀,先从他内部裂开!加快动作!”
• 滕净 阴险的目光盯上了因军功显赫而声名鹊起的杨震,以及那个对王一博有着特殊依恋、心思单纯的 言冰儿。
• 于是,在滕净的指使下,易容伪装成普通侍女“冗里”的霍沉璃,行动愈发频繁。
• 她精准地计算着杨震的行程与言冰儿单纯的活动轨迹,一次次“巧妙”地制造着“偶遇”。
• 花园秋千下,回廊拐角处,校场矮墙边……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言冰儿,如同一个被无形丝线牵引的精致人偶,一次次“意外”地撞见那位刚从战场归来、浑身还带着血火气息却在她面前总会瞬间脸红耳赤、手足无措的杨将军。
• 杨震 这个在战场上勇猛无匹的汉子,面对言冰儿天真烂漫、不谙世事的笑容和问候,每次都会闹个大红脸,手足无措,说话都结巴起来。那纯粹的爱慕和依赖,是他从未在复杂冰冷的九霄殿中感受过的,让他心跳失序。
冗里(霍沉璃)则如同暗影中的蜘蛛,冷静地观察着每一次“偶遇”的细节,将杨震的每一次失态、每一次脸红、每一次目光闪躲,都详细记录,汇报给滕净。
“种子已经播下,只待生根发芽。”滕净捻着手指,脸上露出阴毒的笑意,“只需一阵风,就能让这看似铁板一块的九霄殿,从内部生出嫌隙。”
九霄殿,外有强敌环伺,内有暗毒滋生。而这一切的风暴中心,那个昏迷不醒的白发身影,对此一无所知。
王一博在无尽的压力和对肖战状态的担忧中,如同一根绷紧的弦,不知何时会彻底断裂。
享受更好的阅读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