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风带着凉意,吹过肖战单薄的校服,他站在十字路口,看着对面空荡荡的便利店门口,久久没有动弹。
王一博消失在人流里,像一滴水融入大海,干脆利落,不留痕迹。
那平静无波的对视,比任何激烈的冲突都更让人心头发冷。它无声地宣告着:过往种种,皆成云烟。从此,你是你,我是我。
肖战慢慢低下头,看着自己脚下被夕阳拉得细长、边缘模糊的影子。一种巨大的疲惫感,像潮水般从脚底漫上来,淹没了四肢百骸。
他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回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筒子楼。
接下来的日子,变成了一种机械的、麻木的重复。
上学,放学,吃饭,睡觉。
他强迫自己融入“正常”的轨道。上课时,他盯着黑板,努力将那些公式和文字塞进依旧混乱的脑子里;下课后,他尽量避开人群,独自坐在座位上,或者去图书馆最偏僻的角落;放学后,他准时回家,在母亲担忧的目光中,沉默地吃完晚饭,然后把自己关进房间。
他不再看前排那个靠窗的位置。
刻意地,回避着一切可能与王一博产生交集的瞬间。走不同的楼梯,去不同的食堂窗口,绕远路避开对方可能经过的走廊。
仿佛只要看不见,那些纠缠不休的记忆就能被暂时封存。
然而,有些东西,是避不开的。
比如,体育课。
恢复上课后的第一次体育课,内容是简单的体能恢复训练和自由活动。
肖战站在队列里,阳光有些刺眼。他能感觉到,不远处,另一个队列里,那个熟悉的身影。即使不回头,他也能清晰地感知到那道冰冷气息的存在。
热身跑圈时,他刻意放慢脚步,落在队伍末尾。王一博则始终跑在队伍前列,步伐稳健,呼吸均匀,仿佛那场“意外”从未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自由活动时间,男生们大多涌向篮球场。肖战找了个远离球场的看台角落坐下,拿出单词本,假装背诵,视线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球场。
王一博也在。他没有参与激烈的对抗,只是独自一人在旁边的篮筐下,练习着运球和投篮。动作干净利落,带着一种近乎刻板的精准,每一次起跳、投篮,都透着一股疏离的冷漠。汗水浸湿了他额前的碎发,顺着冷白的脸颊滑下,他却毫不在意,只是重复着机械的动作。
阳光勾勒出他清瘦却充满力量感的轮廓。
肖战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他想起在那个时空的质子府,王一博也曾这样,在空旷的庭院里,一遍遍地练习着某种不知名的、带着杀伐气息的拳脚功夫。同样的专注,同样的冰冷,同样的……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孤寂。
画面重叠,时空交错,带来一阵眩晕般的恍惚。
就在这时,篮球场上传来一阵惊呼!
一个失控的篮球,高速旋转着,朝着看台这边猛地飞来!目标直指——正低头假装看单词本的肖战!
肖战瞳孔骤缩!身体的本能快于思考,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侧身躲闪!
然而,就在他肌肉绷紧、即将动作的前一瞬——
“砰!”
一声闷响!
篮球在离他还有一米多远的地方,被一只凭空伸出的手,稳稳地、甚至有些粗暴地截停了下来!
那只手,骨节分明,手腕上还缠着一圈几乎看不见的、与肤色相近的医用胶布。
肖战猛地抬头。
王一博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面前,背对着他,挡住了飞来的篮球。他微微侧着头,视线落在那个扔偏了球的、一脸慌张的男生身上,眼神冰冷得像淬了毒的刀锋。
“看着点。”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让那个男生瞬间白了脸,连连道歉。
然后,王一博手腕一抖,将篮球随意地抛回球场,甚至没有回头看肖战一眼,便转身,径直朝着体育馆出口走去。背影挺直,步伐决绝。
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觉。
肖战僵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撞击着,耳膜嗡嗡作响。
他……是故意的吗?
是恰好路过?还是……一直留意着这边?
那冰冷的眼神,那精准的拦截,那毫不犹豫的离开……
是为了还上次在医院的人情?还是……某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根深蒂固的……保护本能?
肖战死死攥紧了手中的单词本,纸张被捏得皱成一团。
他看不懂王一博。
从来都看不懂。
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和这种突如其来的、近乎本能的出手相助,矛盾得让人无所适从。
放学后,肖战鬼使神差地,没有直接回家。
他绕到了学校后门那条僻静的小巷。巷子深处,有一家很小的、几乎不为人知的旧书店。他记得穿越前,自己偶尔会来这里淘一些绝版的漫画或小说。
书店依旧在,门面更显破旧。他推开门,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店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灰尘混合的陈旧气味。老板是个戴着老花镜的老头,正趴在柜台上打盹。
肖战在狭窄的书架间漫无目的地穿梭,手指拂过一本本泛黄的书脊。他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或许只是想找个地方,暂时逃离那令人窒息的“正常”生活。
在一个堆满杂书的角落,他的目光被一本没有封面、书页卷边泛黄的薄册子吸引。他抽出来,随手翻开。
里面的字迹是竖排繁体,内容似乎是某种地方志的残卷,记录着一些民间传说和奇闻异事。文字晦涩,他看得有些吃力。
就在他准备放回去时,目光扫过其中一页,几个字眼猛地抓住了他的视线——
“……前朝秘闻……有双生子,命格相冲,然血脉相连,痛感同受,福祸相依,谓之‘同命蛊’……解法……需以……”
同命蛊?
痛感同受?福祸相依?
肖战的心脏猛地一跳!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这描述……怎么那么像……
他迫不及待地往下看,但后面的书页恰好残缺了,关于“解法”的部分,只剩下几个模糊不清的字迹。
他猛地合上书,冲到柜台前,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老板,这本书……多少钱?”
老头抬起眼皮,浑浊的眼睛扫了一眼他手中的破书,懒洋洋地摆摆手:“堆角落的破烂,你要喜欢,拿走就是了。”
肖战道了声谢,紧紧攥着那本残卷,像攥着什么稀世珍宝,快步离开了书店。
回到家,他反锁房门,迫不及待地摊开那本残卷,就着台灯,仔细研究那几行关于“同命蛊”的记载。
文字残缺不全,语焉不详,更像是一个荒诞的民间传说。但“痛感同受,福祸相依”这八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心上。
这会是“博君一肖”的真相吗?
一个类似“同命蛊”的、古老的诅咒或契约?因为某种原因,绑定了他和王一博?
所以系统称他们为“错误坐标”?所以会有共享痛觉?所以……王一博才会在那种极端情况下,用自毁的方式试图传递信息?因为他们本就是“福祸相依”的?
那“解法”呢?残缺的部分,到底写着什么?
肖战盯着那模糊的字迹,试图辨认,却一无所获。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席卷了他。
就算知道了可能是“同命蛊”,又能怎样?解法缺失,这个绑定,似乎依旧是无解的。
而且,王一博知道吗?他是否也查到了类似的线索?他那次划下的血痕,是否与这“同命蛊”有关?
无数疑问在脑海里翻腾,却没有一个答案。
第二天,肖战带着那本残卷,早早到了学校。他心不在焉,一整天都在暗中观察前排的王一博。
王一博依旧和往常一样,上课,记笔记,沉默寡言。没有任何异常。
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
肖战正低头假装写作业,眼角的余光瞥见王一博收拾好书包,起身离开了教室。
鬼使神差地,肖战也立刻合上书本站了起来,远远地跟了上去。
王一博没有去车棚,而是走向了教学楼后面那栋废弃的旧实验楼。那里平时几乎没有人去。
肖战的心跳莫名加速,他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保持着一段距离。
旧实验楼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灰尘和霉味。王一博的脚步很轻,却目标明确,径直上了三楼,走向最里面那间据说以前是生物标本室的房间。
肖战躲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屏住呼吸。
他看到王一博在标本室门口停下,没有立刻进去,而是警惕地环顾了一下四周。
肖战赶紧缩回头,心脏狂跳。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按捺不住强烈的好奇心,蹑手蹑脚地靠近,透过门缝,向内窥视。
标本室里堆满了废弃的桌椅和蒙尘的玻璃柜。王一博站在房间中央,背对着门口。他面前的地面上,似乎用粉笔画着一个什么……图案?
肖战眯起眼,努力辨认。
那图案……似乎是一个残缺的、复杂的圆形阵图,旁边还散落着几块……石头?颜色很深,像是……沾染了什么东西?
就在这时,王一博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
目光如电,直射向门口!
肖战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向后一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顾不上疼痛,转身就想跑!
“站住。”
冰冷的声音,从标本室里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
肖战的脚步,瞬间被钉在了原地。
他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王一博已经站在了门口,挡住了他的去路。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冷冷地凝视着他,像两潭结冰的湖。
“你跟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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