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十四、临近预产期一个月整时，肖战带着自己的小傻子换了个地方待着，他们家在临城有一处地，这些年把城郊的空地开发得很好，尤其是那处还未面向市场的私人薰衣草庄园，大片大片的薰衣草馥郁芬芳，长势喜人。

庄园里的床和枕头都散发着淡淡的清香，肖战并不喜欢，只是为了迎合王一博，才会主动拉着小傻子来这里休养。

清晨，窗外的紫色被阳光晕染，组合出一片完整的颜色，肖战拉开遮光的窗帘，让光照进来，床上的小人还睡着，肖战没有直接叫醒，而是轻轻地掐王一博的脸。

“起床。”

小傻子嗯一声，鼻音重的像是在哼哼，依旧不睁眼，直到肖战来咬他的脸。

“起来啦，要吃早饭，给你端到床上吃吗？”

王一博把脸贴在松软的枕头上，语调比枕头还要松软，说：“肖战，我要去洗个澡。”

肖战用手指梳梳王一博的额发，很软。

“为什么要洗澡啊？才刚睡醒，你很香。”

刚睡醒的小傻子无法和他正常沟通，只是嘟囔着：“嗯……要洗。”

“那就洗吧，别着凉了。”

肖战让开一点位置，方便睡眼朦胧的王一博下床走进浴室。

他在有意对王一博好。

从上次，他想起自己不大道德的所作所为之后，他便在有意的，刻意的对王一博好，回忆是契机，来得恰到好处，可以用负责的借口来掩盖他那颗蠢蠢欲动的心，他可以正大光明的说，他不是动了心，而只是想负责任，等到王一博清醒之后，也不会觉得他的爱意是突兀的负担。

只是想负责罢了。

肖战在心里这样劝自己，起身，打算亲自给王一博做一餐早饭。

他今天刻意让送早餐的少送一些，想自己动手试一试，这样万一不好吃，王一博也有的选择，从前那些有管家婆婆提点照顾才做出来的汤，实在是不算他下厨的成果。

之前他们在一起同居那会，王一博便不大爱吃早餐，有一次还趴在床边，问他，要是以后有了真正喜欢的人，会不会考虑过正常平凡的日子，偶尔下厨，会一起打游戏，在纪念日约会的那种？肖战那时候的回答是，他不会有真正喜欢的人，他喜欢的永远是下一个。然后王一博就不理他了，给他一个爱理不理的背影，后来肖战去随便买了些东西吃，再看的时候，人家已经睡着了。

可他现在想试试了。

黏糊糊的小傻子给了他王一博想收心的错觉，肖战忽然也想试一试，去过王一博曾经说的那种，无聊又平凡的日子。

就像现在，肖战挽着袖子把切成段的香肠丢进锅里煎，几滴油溅到他手上，不太烫，想到王一博会把他做的东西吃进去，他也不觉得枯燥无味，也许，还是期待的。

肖战做好了早餐，去敲浴室的门，说：“为什么还不出来？不要洗太久——”

浴室的门并没有锁，肖战的手指敲几下，竟然开了，里面的人睁大眼睛，迅速拿起旁边的浴袍套上，却并不惊慌。

王一博修长的四肢像漂亮孤高的鹤，没有因为孕期肿胀，依旧冰肌玉骨，几滴水珠从肌肤上滚落，肖战短暂的看一下天花板，才不解的问：“你怎么看见我忽然进来，怎么都不害怕？”

他记得王一博从前最讨厌别人忽然出现，他要是不敲门就进，冷冰冰的小人就会瞥他一眼，说下次注意，面上不动声色，看不出什么，内心里怕是骂了他几千几万次。

“为什么要害怕？”

小傻子的声音糯糯的，浴袍并没有穿好，圆润的小肚子调皮的顶出来一些，浴袍被挤出一点缝隙，小肚子的尖尖露在外面，像里面的小家伙等不及要出来，肖战怕王一博会受凉，走过去亲自帮人把衣服穿好才放心。

“你以前最讨厌我忽然出现在你面前。”

没有安全感的幼崽，对惊吓的反应会更强烈，王一博低着头看肖战给他系衣服，鼻尖的水珠掉落，恰好掉在肖战的手背上。

小傻子说：“肖战，我饿。”

他不喜欢吹头发，所以水顺着发梢滴滴答答流下来，肖战在心里默默记着，一定要在吃过饭以后带王一博去吹头发。

“好，我们马上就吃饭。”

在一起就是吃穿住行，柴米油盐，肖战体会到了那么一点平易的生活乐趣，且乐在其中，肖战给王一博拉开座位，继续殷勤的说：“还有杯牛奶，怕你出来的晚会凉，我现在给你端过来，很快。”

小傻子的起床气似乎还没散，低着头，不大高兴的样子，也没等肖战，便自己一个人吃起早饭。

肖战把温热的牛奶递过去才落座，并没有因为王一博不等自己而气恼，刚坐下便开始微笑，也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

他好像体会到一点似有似无的，很幸福的感觉。

“好吃吗？”

王一博放下手里的小勺子，把嘴里的虾仁云吞咽下去，回答说：“都不错，只有这个香肠，有点难吃。”

肖战默默地切了一块吃进去，自己也觉得味道不好，受伤的说：“只有香肠是我做的。”

停留在云吞里的银色的小勺子停住了，善良的小傻子有些内疚，又绕回香肠那里，像是要吃一口来安慰肖战，补救说：“其实还好，我再尝尝……”

“没事，下次会更好。”

肖战不许王一博再吃，拉走那根备受嫌弃的香肠，又切下一块仔细品尝，大概就明白自己的问题出在哪了，记忆里王一博喜欢的香肠应该是用黄油煎，微微焦，不喜欢嫩的口感，他下次一定会做的更好些。

“肖战。”

思来想去的小傻子终于忍不住，放下餐具认真开口：“其实你没必要一直这样。”

还在品味难吃香肠的肖战不明白王一博的意思。

“我哪样？”

小傻子又开始难过，肖战为什么总是这样，一定要装傻，然后让他主动把话说明白呢？

“没必要一直这么勉强的，对我好，我知道都是因为上次的事，你想起来了，觉得你做错了，才忽然对我好，其实我无所谓的，你能喜欢宝宝就好了，还是像之前一样吧，你这样……我不适应。”

肖战从前对待他就很温柔体贴，孕期更甚，但从来不会像这样，绝对不会主动的殷勤，也不热情，就像是永远不会回应他的一片星空，他可以无尽索取的同时，谁都可以，谁都可以看这片星空，谁都可以享受这片美景和温柔，再误以为自己有了天下独一份的待遇，有了自己是特殊的存在的错觉。

而真实的肖战应该是他看得到，却摸不到的，没有尽头的吞噬掉他的爱意，永远不予回应和反馈，王一博太了解这种感觉，所以现在的肖战让他十分不适。

那一刻的肖战忽然发现，自己每日在心里叫成小傻子的王一博，其实还是原来那么冰雪聪明，可他该怎么解释呢？解释他不光是想负责任，还想借着负责任的名头，胆小怯懦的去尝试爱上王一博。

肖战说：“我对你好是应该的，不用这么想，你再等等我，我在改，我会学着爱你。”

伴侣在易感期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肆无忌惮的说出自己的矫情，肖战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惊住。

从前的他会格外小心，不给任何人留下承诺，这样不会给别人错觉，肖战脱口而出后便一言不发，一直琢磨着自己那句“我在学着爱你”，到底是承诺，还是简单的一句陈述。

好在他的担忧多余，是什么都无所谓，因为王一博并不相信。

王一博问：“肖战，你真的会改吗？”

王一博的声音很轻，肖战忽然很想去亲王一博，可他们还在说话，忽然的亲吻会显得莫名其妙，所以他只是点头，听见王一博又说：“那你会像正常结婚的伴侣一样，给我看你的手机吗？我的也会给你看。”

他未必会看，信息时代，手机承载了一个人大部分的秘密，只是王一博心里不舒服，肖战的手机又恰好在眼下，便随口一说。

肖战迟疑。这倒不是他肯或不肯的事情，他在王一博的孕期没有出去约人，可有很多人来约他，甚至很多消息他还未读，他并不怕王一博看，可王一博要看他的手机，怎么样也要等他卸干净那些别人一眼就知道不正经的交友软件，删掉那些乱七八糟的图片，再断掉那些联系人之后才行。

“要不然你先等几天，我先弄干净了再给你看，以后也给你随便看。”

肖战的迟疑被王一博一览无余，其实他早知道会是这样，也早就习惯了，刚才又在浪费时间，想没意义的事情干什么呢？王一博摸摸自己的肚子，笑着说：“没关系的，你去帮我倒杯水吧，肖战，我渴了。”

他听见肖战说好，他跟着点头，不知道自己在赞同什么。

那人答应的几天会变成几个月，几个月再变成几年，无穷无尽。

享受过万花丛中的风流快活，又怎么会愿意停下来，守着一个无趣的家。

没有期待，也就不会难过，小傻子又一次的学会了保护自己，就像曾经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