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百凤山初吻

秋风卷着松针掠过山道，魏无羡玄色外袍被风掀起一角，他走得随性，连脚步都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蓝忘机僵在马背上，目光胶着在那抹背影上，指节无意识地攥紧了缰绳。

蓝曦臣见蓝忘机还端坐在马背上，没有要去追魏无羡的意思，于是忍不住提醒 道：“忘机，再迟些，人就寻不见了。”

蓝曦臣温和的声音都恍若隔了层雾，他这才回过神，指尖已被缰绳勒出浅痕。

是了，百花宴上仓促一别，连话都没有来得及说。此刻满山门生四散，正是难得的独处之机。

“你若有话要同魏公子说，便去寻他。”蓝曦臣的声音裹着暖意，目光扫过不远处忙碌的金光瑶。

“我先带门生们去猎场，围猎之事你不必操心，不过我一会儿要去寻阿谣，此次百凤山围猎几乎全靠阿瑶一人操持，从一开始就忙的团团转，我去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蓝忘机微微颔首，看着兄长骑马领着门生离开，这才翻身下马，朝着魏无羡离去的方向走去。

百凤山山势延绵起伏，山也极大，围猎之人原本挺多，但入了百凤山四散开来，便冷清了许多。

长靴踩碎了几片枯黄的松针，发出细微的脆响，头顶是密密的枝叶，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筛成细碎的金箔，落在铺满腐叶的山道上，连空气里都浸着松脂与野菊混合的清苦。

蓝忘机四处魏无羡的踪影，目光扫过每一处可能藏人的岩缝与树后，指尖偶尔拂过冰凉的树干，才惊觉从前来此围猎时，竟从未觉得这山如此辽阔，连风都带着几分空落。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光景，前方仍是蜿蜒的山道，连半点人影都无。

蓝忘机的脚步不觉急促起来，白衣摆扫过丛生的蕨类植物，惊得藏在叶下的灰雀扑棱棱飞起，带落的枫叶打着旋儿落在他肩头，又被急行的风卷走。

他甚至开始后悔，此前没有早些跟上魏无羡，任由那抹身影，渐渐融进这茫茫秋山里。

正值此时，一阵笛音顺着风飘来。

不是寻常竹笛的清亮，而是带着几分沙哑的婉转，似秋蝉鸣唱，又似山涧冰融的细流，尾音里缠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惆怅，轻轻落在耳尖，又顺着血脉往心里钻。

是陈情。

柳暗花明，蓝忘机随即加快脚步，循着笛音急步而去。

笛音越来越近，混着风吹过竹林的簌簌声，蓝忘机急促的脚步，渐渐地缓了下来，他拨开挡在身前的树枝，视线穿过层层斑驳的树影，停在那抹熟悉的身影上。

魏无羡正斜坐在半米高的横枝上，粗枝被他压得微微下沉，顶端的嫩叶耷拉到地面，沾了些湿润的泥土。

他墨发松松挽着，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被透过叶隙的阳光染成浅金，魏无羡一边吹着笛子，一边垂下了一条腿，轻轻晃荡。靴子的足尖扫过树下的野草，画面好看到失真。

一曲终了，魏无羡把陈情插进怀里，换了个更慵懒的姿势靠在树干上

眼上的黑带没摘，遮住了那双总含着笑意的眼，却露出线条清俊的下颌。他脸色透着点苍白，连唇色都偏淡，偏偏嘴角还勾着抹浅笑，在秋阳里晕出几分病态的柔。

蓝忘机失神的伫立在原地，直到魏无羡垂着的腿停了晃，呼吸渐渐平稳，他才缓过神来，藏在袖中的手指悄悄蜷起，指尖捏着片刚沾到的枫叶，叶缘的尖刺硌得指腹微疼。

深吸两口气，他终于迈出第一步，靴底踩在枯叶上，“咯吱”一声轻响在静林里格外清晰，蓝忘机步伐却依旧笃定！

被人觉察他凑近又如何？本就是专程来寻他的，也无须躲藏。

树上的人果然动了，魏无羡察觉有人靠近，却未有杀气，他仍是歪在树上懒得起来，连蒙眼的黑带也懒得摘，只是歪了歪头。黑带后的眼睛像是在“望”向他来的方向。

蓝忘机不语，因为魏无羡蒙着眼看不见，是以他现在看魏无羡的眼神少了克制，多了肆意和侵略。

“你也是来参加围猎的？”魏无羡忍不住主动开口，他有些骄傲的低笑出声：“你在我这附近可猎不到什么东西。”

蓝忘机没说话，又走近了些。

阳光从叶隙漏下，一圈光斑正巧落在魏无羡的唇上，随着风动轻轻晃着，像颗碎了的星子。他盯着那圈光，喉结不自觉地滚了滚，脑子里像是有根弦被绷到极致，连呼吸都变得滚烫。

魏无羡微微直起身，侧耳朝他的方向，唇角的笑意又深了些。

那抹笑像根火星，“嗤”地引燃蓝忘机心底攒了许久的情绪。

他猛地跨上前，一手按在魏无羡的肩上将人推得靠向树干，后背撞在粗枝上，发出“咚”的闷响，枝头的叶儿哗啦啦落下，砸在两人肩头。

魏无羡眉尖蹙了蹙，右手下意识去扯眼上的黑带。

蓝忘机眼疾手快，一把攥住他的手腕，指腹扣着他腕间的细骨，力道大得不容挣脱。

魏无羡想挣，却纹丝不动。

身下便是日思夜想的人，蓝忘机喉间发紧，那些捆了他数年的“雅正”教条，在触到魏无羡温软呼吸的瞬间轰然碎裂。

积压的念想翻涌成狂潮，只剩一个念头，他想把这人牢牢攥在怀里，占为己有。

他垂眸盯着魏无羡的唇，那唇.瓣被秋风浸得泛着浅粉，还带着点湿润的光泽，似颗裹了蜜的糖，勾得人忍不住想尝。

鬼使神差地，蓝忘机将扣着魏无羡的手腕轻轻一转，更紧地按在树干上，指腹无意识蹭过腕间细腻的皮肤，随即闭眼俯身，唇.瓣稳稳覆了上去。

四片唇.瓣，紧紧贴合在一起，魏无羡当场怔住，都忘了挣扎。

蓝忘机却像被这温软烫到，原本小鹿乱撞的心瞬间万马奔腾。

魏无羡的唇，比梦里描摹过千百次的触感更软、更甜，混着魏无羡身上淡淡的酒气，瞬间冲垮蓝忘机所有克制。

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颤，唇上动作生涩又急切，像个怕弄丢珍宝的孩子，只笨拙地贴着、蹭着。

“唔……”魏无羡似是终于反应过来，猛地挣了一下。

蓝忘机却像被这反应点燃，手上力道骤然收紧。

真好，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那句想要你，在蓝忘机胸腔疯狂叫嚣。

他不再克制，吻也瞬间加深，从温润到炙热，从试探到掠夺。

魏无羡被吻得呼吸发滞，胸口剧烈起伏，偏头想躲开这过于炽热的纠缠。

蓝忘机却抬手扣住他的下颌，指腹蹭过他泛红的脸颊，力道不算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坚持，将他的脸掰回来，再次狠狠地吻住。

舌.尖撬开魏无羡齿关，搅得魏无羡喉间溢出“嗯嗯”的细碎声音。

蓝忘机却觉这声音更像是欲拒还迎，浑身燥热得厉害，亲吻的动作越发急切，直到察觉怀中人不再挣扎，身体软下来靠在树干上，才稍稍松了些力道。

风卷着树叶沙沙落下，蓝忘机的理智慢慢回笼。

耳旁似响起低语：趁虚而入乃小人行行径，有违蓝氏的家训。

字字像冰锥，扎得他心口发疼。

可眷恋太深，蓝忘机还是忍不住低头，在魏无羡红肿的唇.瓣上轻轻咬了一下，身下之人立刻颤了颤，模样脆弱得让他心尖一揪。

蓝忘机又软下性子，好心的又轻轻舔了舔被他咬过的地方，厮磨片刻后，瞥见他胸前别着的那朵淡紫色的花朵。

那点温柔瞬间被酸涩的占有欲取代。

他想，谁给的都不行，即便是魏无羡师姐给的，也不可以。

蓝忘机指尖拿过魏无羡胸前那朵淡紫色的花，又近乎慌乱地松开魏无羡，起身时衣摆扫过满地落叶，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不敢回头，几乎是逃一般扎进树林，脚步踉跄却不敢慢半分，只想用奔跑的风，压下心底疯狂的占有欲，压下那违背家训的羞耻，还有身体里散不去的灼热。

跑了不知多久，他扶着一棵树弯腰喘气，指缝间的花朵早已被揉得皱成一团，花瓣蔫蔫地粘在掌心。

蓝忘机闭了闭眼，指尖凝聚灵力，淡紫花瓣瞬间化为飞屑，随风散入竹影，像要把方才失控的痕迹一并抹除。

嘴唇还残留着温软的触感，他下意识抿了抿，那股属于魏无羡的气息又缠了上来。

一阵秋风掠过，他打了个冷战，才惊觉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里衣贴在皮肤上，凉得刺骨。

冷静下来的瞬间，自责与烦躁一同涌来，自己竟做了乘人之危的事。

然而，更让蓝忘机心头发闷的是，魏无羡方才蒙着眼，或许根本不知道吻他的人是谁。

若是换了旁人，他是不是也只会挣扎两下，便听之任之？

这念头像根刺，扎在他心间。一时间，蓝忘机心中五味陈杂。

他抬手一拳砸在树干上，“咔嚓”一声脆响，树杆应声折断，重重落在地上，溅起满地枯叶。

“蓝湛！你在干什么？”

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蓝忘机浑身一僵，心跳漏了半拍。

他猛地转身，只见魏无羡站在不远处，发丝微乱，两颊泛着浅红，嘴唇红肿得格外显眼，那都是他失控的痕迹。

蓝忘机的眸子泛红，神色沉得吓人，魏无羡看得愣了愣，下意识道：“哇，好吓人。”

魏无羡眸底还带着蒙眼久了的水汽，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脆弱又勾人，哪怕多看一眼，都让蓝忘机抑制不住地想再次靠近。

“你走。”蓝忘机声音发紧，带着不容置疑的冷意。

“我刚来你就让我走，至于这么讨厌我吗？”魏无羡皱了皱眉，脚步却没动。

蓝忘机心尖一颤，方才的冷硬瞬间松动，他哪是讨厌？他怕的是自己再失控，怕自己再次不受控的吻上他。

“离我远点。”

话脱口而出的瞬间，蓝忘机便后悔了，目光紧紧锁着魏无羡，生怕他真的转身离开。

好在魏无羡只是象征性地退了一步：“喂，蓝湛，你怎么了？没事吧？有事就说啊？”

蓝忘机不敢与魏无羡对视，抬手便拔出避尘，灵力裹挟着剑身胡乱横扫。

周围的树木轰然断裂，枝叶簌簌落下，可他的心却像那些摇晃的枝叶，始终定不下来。

避尘的剑柄被他握得发烫，他极力压下翻涌的情绪，逼着自己不去想方才他们唇齿相缠的画面，那是趁人之危的“小人”行径。

待呼吸稍稳，他睁开眼，目光却还是不受控制地飘向魏无羡。

“蓝湛？”魏无羡摸了摸下巴，往前凑了两步，语气里满是疑惑。

蓝忘机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涩意：“没事。”

铮的一声，避尘归鞘，他转身就想走，趁理智还在，必须离这人远些。

可刚迈出脚步，魏无羡已冲了过来，伸手直抓他的手腕。

蓝忘机浑身一激灵，生怕再与魏无羡有更多身体接触，连连侧身躲开，指尖还残留着方才触碰的温度，他只能死死攥着拳，尽可能平静地看向魏无羡。

“你别这样看着我，”魏无羡抓空，解释道，“我就想看看你到底怎么了，刚才太奇怪了。真不是中了毒，或是夜猎时出了意外？”

“没有。”蓝忘机声音平淡。

心却在翻涌：你方才被我那样对待，现在还关心我好不好？这份关心里，会不会有哪怕一丝是因为喜欢？再说，若真有“意外”，那意外的源头，便是我对你做的事……

“那你到底怎么了？方才你好吓人！”魏无羡追问着，眼神里满是不解。

蓝忘机脚步微顿，沉默不语，总不能告诉他，方才强吻他的人就是自己。

“蓝湛，你是因为没猎到猎物才生气的吗？”魏无羡又猜。

“否。”

“我想也是，”魏无羡笑着用肩撞了他一下，“你堂堂蓝二公子，只要是你想猎的猎物，岂会有你猎不到的，对吧！”

这一撞带着温热的触感，蓝忘机像被烫到般后退半步，心底自嘲：魏婴，你若知道我方才对你做了什么，想必再也不会这样对我笑了。

魏无羡悠悠叹了口气，忽然话锋一转：“蓝湛，你亲过人没有？”

这句话像惊雷炸在蓝忘机耳边，他心猛地狂跳，脚步顿住，强行装出镇定！

他不知道魏无羡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试探？

蓝忘机声音冷得有些僵硬：“你问这个做什么？”

魏无羡却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笑。

看得蓝忘机心尖一紧又一热，复杂的心绪再次翻涌。

难道他知道了？知道方才是自己，知道了是他，所以才没推开，是不是……

蓝忘机压不住那股冲动，几乎要将藏了多年的情愫说出口。

可下一瞬，魏无羡却眯着眼补了句：“没有是吧？我就知道。随口问问，你用不着这么生气。”

“你如何知道？”

“这不废话吗，”魏无羡笑得张扬，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成天板着这么张脸，谁敢亲你。”

“自然呢，也不指望你会主动去亲别人。我看哪，你的初吻是要守一辈子了，哈哈哈哈……”

魏无羡兀自得意洋洋，笑得前仰后合，上气不接下气，他又看了一眼蓝忘机，笑得更为过分了，似乎正在想象蓝忘机亲人的笨拙模样。

蓝忘机眉间微微一抽，依旧面无表情，待魏无羡笑够后，才正色道：“你呢？”

虽知魏无羡平日里总爱到处撩拨，若是真有过什么，也在意料之中。

话刚问出口，蓝忘机便有些后悔。 害怕听到的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又自私地希望，自己那失控的初吻，能与他的有所关联。

魏无羡挑眉，语气带着几分得意：“我？还用问吗？自然是身经百战。”

蓝忘机：“……”仿佛迎头挨了一棒。

刚缓和的面色瞬间覆上寒霜，连指尖都凉了。

果然，那样亲密的触碰，对魏无羡而言不过寻常，自己从来不是唯一。

一股混杂着生气与失意的闷火堵在胸口，烧得他发疼，也难怪方才吻他的时候，那人并没有多做挣扎......

这是蓝忘机第一次体会到“灼心”的滋味。

气他与旁人亲密吗？

谈不上，那是魏无羡的自由。

气自己始终不敢剖白心迹吗？

是，他连说出口的勇气都没有。

他想起魏无羡曾说过“不喜欢男人”，明明早已知晓，却还是趁他不备时失控；

明明知道这份心意没有结果，却从很早以前，就悄悄将人放在了心上。

他甚至没有资格去质疑什么！所有的难过，都源于自己的情难自禁。

蓝忘机闭了闭眼，压下眼底的涩意。

既知他对自己无意，这份心思便该好好藏着，不必让他知晓，至少这样，不必让彼此陷入尴尬。

……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