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封片场

第二章

《暗流》的拍摄地选在了一座远离都市、依山傍水但设施相对陈旧的老影视基地。空气里弥漫着南方冬日特有的湿冷，像是能钻进骨头缝里。

开机仪式后的第一场戏，就是外景。

王一博和肖战各自带着庞大的团队抵达，化妆、换装，整个过程在两个临时搭建的、相距最远的化妆间里同步进行，互不干扰。

片场的气氛比天气更冷。工作人员走路都垫着脚，交谈声压得极低，眼神偶尔瞟向那两个已经换上戏服、却分别占据片场两个对角的身影。

王一博穿着一身深色夹克，靠在仿旧的墙边，手里拿着剧本，目光落在远处，像是在酝酿情绪，又像是单纯地不想与任何人交流。

肖战则坐在导演监视器旁的一把折叠椅上，同样在看剧本，偶尔抬头与导演陈宇低声交流两句，脸上带着惯有的、温和而专注的神情。

“各部门准备！”副导演拿着喇叭喊了一声。

这场戏是两人饰演的角色第一次正面交锋，在一条潮湿狭窄的巷子里，因为调查方向不同而产生争执。台词犀利，情绪对抗性强。

“Action！”

王一博瞬间进入状态，眼神变得锐利而充满压迫感，一步步逼近肖战饰演的角色。

肖战抬起眼，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

镜头下，火花四溅。那种剑拔弩张的敌意，几乎要冲破屏幕。

“Cut！很好！”陈导盯着监视器，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情绪到位！保持住！”

一条过。

然而，镜头一停，两人之间那紧绷的弦瞬间松弛。王一博立刻后退两步，拉开了安全距离，眼神里的锋芒收敛，恢复成一潭死水。肖战也微微侧过身，轻轻吐出一口气，仿佛刚才的对抗耗尽了力气。

没有对视，没有交流，甚至连一个确认的眼神都欠奉。

整个上午的拍摄都在这种高效而冰冷的气氛中进行。他们完美地诠释了角色间的敌意，却在戏外将这种敌意无限延伸。

收工回住地的路上，鑫哥看着闭目养神的王一博，忍不住开口：“感觉怎么样？”

王一博眼都没睁：“还行。”

另一边，肖战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逝的单调景色，莉姐递给他一瓶水：“辛苦了吧？和王一博对戏……”

“挺专业的。”肖战接过水，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听不出情绪，“戏能接住。”

莉姐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

真正的考验在晚上收工后到来。

当助理领着他们走到影视基地附近一栋略显孤僻的三层小楼前，并告知因为剧组预算和保密要求，主要演员都住在这里，而他和王一博被安排在三楼唯一的两间套房时，肖战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几乎是同时，另一辆车停下，王一博和他的团队也到了。听到助理同样的介绍，王一博压了压帽檐，看不清表情，只从喉间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嗯。”

楼道很窄，两人带着助理和行李，不可避免地打了个照面。

“王老师。”肖战率先开口，语气是标准的客套。

“肖老师。”王一博点了点头，声音透过口罩显得有些闷。

然后，各自刷卡，进了相隔不到五米的两个房门。

“砰”、“砰”两声轻响，如同划下了无形的界限。

肖战的套房有个小客厅和简单的厨房设施。他放下东西，揉了揉眉心，只觉得比拍了一天戏还累。这哪里是同居，分明是坐牢，还是和对家一起。

他走到厨房想烧点水，发现水壶是新的，连标签都没撕。打开冰箱，空空如也。

另一边，王一博进门后，直接把行李箱扔在客厅，摘下口罩帽子，四下打量。装修简单，还算干净。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湿冷的空气涌进来，外面是黑漆漆的山影。

沉默在各自的房间里蔓延。

接下来的几天，一种诡异的默契在两人之间形成。

他们完美地错开使用公共区域的时间。肖战习惯早起，会在一楼简单的厨房里给自己煮个鸡蛋热杯牛奶；而王一博通常快到中午才出现，直接赶往片场。晚上收工，肖战会先在楼下健身房待一会儿，等他回去，王一博房间的门通常已经关紧。

偶尔在楼道里不可避免的遇见，也只是点头之交，绝不多说一个字。

直到一场夜戏。

那是一场关键的雨夜追凶戏。人工降雨系统开着，冰冷的水柱瓢泼而下，将整个拍摄区域笼罩在一片迷蒙和水汽中。王一博和肖战需要在湿滑泥泞的巷弄里奔跑、搏斗、对峙。

一遍，两遍，三遍……

衣服早已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冰冷刺骨。头发被打湿，水顺着脸颊往下淌，连视线都变得模糊。泥浆溅满了裤腿和手臂。

导演陈宇要求极高，一个眼神的细节，一个动作的力度，反复打磨。

肖战的体力消耗巨大，在一次转身追击时，脚下猛地一滑，整个人失去平衡，眼看就要重重摔进泥水里。

就在他以为自己肯定要狼狈倒地时，一只手臂猛地从旁边伸过来，牢牢地攥住了他的小臂，强大的力道将他硬生生拽了回来。

是王一博。

他的手心很烫，与这冰冷的雨夜形成鲜明对比。力道之大，让肖战感觉骨头都有些发疼。

两人在雨中靠得极近，雨水冲刷着他们的脸，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形成白雾。

王一博的眼神透过雨幕看向他，带着戏里未散的狠厉，又似乎掺杂了一丝别的什么，快得抓不住。

“小心点。”他的声音被雨声掩盖，几乎听不清。

说完，他便松开了手，仿佛刚才那一扶只是剧情需要，转身又投入了拍摄。

肖战站在原地，手臂上那灼热的触感还未消散，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几下，分不清是因为后怕，还是因为别的。

“Cut！过！”陈导终于喊出了那句天籁。

工作人员立刻拿着毛巾和羽绒服冲上来。

肖战裹紧厚厚的羽绒服，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他接过助理递来的热水，抬头，看向不远处的王一博。

他也同样狼狈，被工作人员簇拥着，正用毛巾胡乱地擦着头发和水淋淋的脸，侧脸线条在剧组晃动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疲惫，却又异常清晰。

他似乎感受到了肖战的视线，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一下，极快地朝这边瞥了一眼。

两人的目光在混乱的、湿漉漉的空气中，有了一个短暂到几乎不存在的交汇。

随即，各自移开。

但有什么东西，似乎和这冰冷的雨水一起，悄无声息地渗进了某些缝隙里。那堵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冰墙，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纹路。

作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