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广场站满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还有遛娃的以及来来往往的上班族。
王一博熟门熟路地绕到广场侧面一个不起眼的员工通道,身影很快消失在门后。
肖战躲在一根巨大的承重柱后面,远远地看着。
胃部的绞痛让他额上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靠着冰凉的柱子,缓缓蹲下身,试图缓解身体的不适。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肖战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那个员工通道的门,又开了。
一个巨大的、胖乎乎的棕色玩偶熊,摇摇摆摆地走出来。
玩偶服看起来很厚重,走起路来笨拙又滑稽。它的手里抱着一大摞花花绿绿的传单,走到了广场中央最显眼的位置,开始向过往的行人分发。
他看着棕熊笨拙地向一个路人递上传单,却被对方不耐烦地一把推开,手里的传单“哗啦”一下散了一地。
它没有去理论,只是默默地蹲下身,用那双戴着厚厚手套的“熊掌”,一张一张地,把地上的传单捡起来。
他看着一群小孩嬉嬉闹闹地将棕熊围起来,甚至还有调皮的小男孩,用一种毫无恶意的残忍,挥动着双拳,像打沙包一样,一拳拳地往棕熊的肚子招呼。
玩偶服发出“砰砰”的闷响,而那只熊,只是沉默地承受着,甚至还配合地晃了晃身体。
这只熊,是他的王一博。
肖战就那么蹲在柱子后面,怔怔地看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卡通熊似乎很累了,它走到广场边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靠着墙壁坐下。
然后,它抬起那双笨重的“熊掌”,用尽力气,将那个巨大的、滑稽的头套,摘了下来。
汗水顺着王一博的额角和鬓边不断滑落,将他的碎发濡湿,一缕一缕地贴在皮肤上。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因为缺氧和闷热而泛着不正常的潮红,那双桀骜的丹凤眼,此刻写满了疲惫和麻木。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瓶矿泉水,拧开盖子,仰头灌了好几口。水珠顺着他滚动的喉结,没入被汗水浸湿的衣领。
阳光照在他身上,却照不进他那双清冷的眸里。
肖战站在廊柱的阴影里,周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车流声、人语声、广告声……全都离他远去。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广场角落里那个狼狈的身影,和自己心脏被一寸寸凌迟的剧痛。
他想起了过去的王一博。
是穿着赛车服,跨坐在重机车上,头盔下的丹凤眼桀骜不驯,风都为他让路;
是穿着高定西装,站在聚光灯下,从容地面对无数镜头和提问,周身散发着天之骄子的矜贵与疏离;
是穿着一件白 T 恤,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一个漂亮的三分球后,会回头冲着场边的他,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括号笑。
那样的王一博,骄傲、鲜活、意气风发,像一颗永远不会坠落的星。
那些画面,与眼前这个穿着廉价玩偶服,在街头发着传单,为了几口空气和水而狼狈喘息的少年,重叠在一起。
强烈的对比,化作最锋利的刀刃,将肖战的心剖开,搅得血肉模糊。
这就是他想要的报复吗?
这就是他精心策划多年,不惜牺牲一切换来的结果吗?
让那个神坛上的王子,跌落凡尘,摔得粉身碎骨,在泥泞里挣扎求生。
原来,复仇的快.感,根本不是胜利的香槟,而是一杯最苦涩的毒酒。饮下时痛快淋漓,而后劲,却足以灼穿五脏六腑。
胃部的绞痛和心脏的抽搐,哪一个更疼,肖战已然分不清楚。
他靠在冰冷的廊柱后,用手死死地按住胃部,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肖战想,他不能就这么走了。
如果说失忆时回来找王一博是出于本能的爱,那么现在,在记起了一部分仇恨的缘由,又亲眼目睹了王一博的现状后,留下,就成了一种必须完成的赎罪。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个广场的。
意识浑浑噩噩,身体却像有自己的意志,带着他穿过马路,拐进一个喧闹的菜市场。
鱼贩的叫卖声,活禽的扑腾声,蔬菜上带着的泥土腥气,所有鲜活的,属于市井的味道,将他从几近崩溃的情绪里,强行拽回了一点神。
他想给王一博做顿饭。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再也压不下去。
王一博挑食,不吃胡萝卜,却很爱香菜,喜欢吃可乐鸡翅和酸甜的糖醋里脊。
他从渔村出来时,张阿姨塞给他的几百块钱还皱巴巴地躺在口袋里。
肖战仔细地挑选着食材,跟摊主为了一块两毛钱的差价,磨了半天嘴皮,全然不见了当年那个为了“人设”一掷千金的“贫穷贵公子”的影子,反而更像一个精打细算的家庭主夫。
他拎着一大袋沉甸甸的食材回到那栋破旧的筒子楼,已经是下午。
肖战没有钥匙,进不去,便又回到了302的门口,像一株顽固的植物,在原地扎下根来。
他把菜一样样拿出来,放在还算干净的台阶上,自己则抱着膝盖,蜷缩在门边,安静地等待。
这一次,他没有等到黄昏,而是等到了深夜。
王一博拖着沉重的脚步走上三楼,身上是股挥之不去的疲惫。在他看到那个熟悉又碍眼的身影时,他甚至连一丝多余的表情都欠奉。
他只当肖战是空气,径直走到门前,掏出钥匙。
“一博。”肖战站起身,因为蜷缩太久,腿麻得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他扶住墙壁,声音沙哑,“我买了菜,我给你做饭好不好?”
他指了指脚边那堆花花绿绿的塑料袋,眼里带着一丝近乎卑微的期盼。
王一博的动作顿了一下,目光扫过地上的食材,有新鲜的里脊肉,有青翠的蔬菜,甚至还有一小瓶可乐。他眼底的情绪翻涌了一瞬,随即被更深的冰冷覆盖。
他没有理会肖战,钥匙插进锁孔,发出“咔哒”一声。
“王一博,你让我进去,求你了。”肖战急了,他上前一步,抓住了王一博的手臂,“我什么都不要,我就想照顾你……”
“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我没地方去了,只要让我留下,就当……就当是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
“赎罪?”王一博终于开了口,他甩开肖战的手,转过身,那双丹凤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诮和憎恶,“用什么赎罪?用你那精湛的演技,还是用你那廉价的,随手就能丢掉的爱?”
他盯着肖战苍白的脸,字字诛心:“还是你觉得,我爸的三十年牢,我妹妹的命,可以用你做的这顿饭来赎?”
肖战苍白的脸在昏暗的楼道里,像一张被揉皱的纸,王一博每一个字,都像是在这张纸上又添上一道深刻的折痕。
羞耻、愧疚、还有无处遁形的痛楚,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
王一博没有再多看他一眼,那双丹凤眼里最后一点残存的温度也被讥诮和憎恶彻底冻结。
他转过身,握住门把手,准备将这个纠缠不休的噩梦彻底关在门外。
“不……”肖战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想要阻止王一博关门。
可他快不过王一博。
厚重的铁门带着决绝的力道,“砰”地一声合上。
“啊!”
一声压抑的痛呼被门板的闷响掩盖了大半。肖战闪电般地缩回手,门合上的瞬间,他的指尖被狠狠地夹了一下。
十指连心,剧痛从右手指尖瞬间炸开。指甲盖已经变成深紫色,血线正从指甲缝里顽固地渗出来。
太痛了。
痛到他连呼吸都在颤抖。
门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门外,肖战靠着冰冷的铁门,疼得浑身发抖,冷汗瞬间浸湿后背,他能听到门内王一博的呼吸声,平稳,冷漠,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门内门外,是两个被时间与恨意隔绝的世界。
他知道,王一博知道他被夹到了,他一定知道。
可那扇门,却没有再打开的迹象。
肖战靠着铁门,缓缓滑坐下去,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委屈涌上喉头,比指尖传来的剧痛更让他难以忍受。
眼泪也毫无征兆地从眼眶滑落,大颗大颗地砸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他将那根还在汩汩冒血的手指含进嘴里,温热的口腔包裹住刺痛的指尖,铁锈般的血腥味和咸涩的泪水,一同在味蕾上化开。
楼道里的声控灯彻底熄灭,黑暗将肖战完全吞噬。
他将头深深地埋进膝盖,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压抑而细碎的呜咽声从喉间溢出。
他像一只被暴雨打湿了翅膀的蝶,连颤抖都显得无力。指尖的剧痛还在一下下地冲击着神经,可这种尖锐的痛,反倒成了此刻唯一能让他保持清醒的锚点。
身后的门,隔开的又何止是 302 的方寸之地。它隔开了所有甜蜜的过往,也隔开了肖战企图跟王一博从归于好的妄想。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卑微了,可王一博总有办法,让他变得更卑微,更狼狈不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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