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跟官兵解释,可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一个字也发不出!
“走你!”谢允脸上那混不吝的笑容瞬间放大,攥着藏海手腕的那只手猛地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出,狠狠一掀!
“哗啦——轰!”
旁边为茶客蒸茶饼的巨大蒸笼被他整个掀翻!
滚烫的开水、白茫茫的灼热蒸汽、还有几十个滚烫的团茶饼,如同天女散花般朝着追兵劈头盖脸地倾泻下去!
“啊——烫死我了!”“我的眼睛!”
“水!开水!”“抓住他们!”
门口一片人仰马翻,滚烫的水汽和碎裂的茶饼弥漫开来,遮蔽了视线,制造出绝佳的混乱。
“你干嘛?!”藏海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猛地拽了他一下,身不由己地向前踉跄扑出!
谢允像一头矫健的豹子,扯着他也护着他,“不想被当成同伙砍成八段就跟我跑!”
“你这回可不能怨我,是你非拽着我不放,给那沈阎罗当成我同伙了。”
“你——慢点啊!”藏海被拽得几乎双脚离地,耳边风声呼啸,夹杂着身后追兵的怒吼和百姓的惊叫。
他像个断了线的木偶,被谢允拖着在狭窄、湿滑、堆满杂物的后巷里亡命狂奔!
“慢点,慢点你可就要人头落地咯,小美人,算我对不住你。”
谢允脸上多了几分愧疚和认真,“但你放心,我一定带你安全离开!”
青石板路在脚下颠簸,两侧斑驳的高墙挤压着视线,留下道道模糊的残影。
藏海听他的话心里倒真没那么火大,而且他发现谢允比自己还熟悉皇都,对迷宫般的巷道熟稔得如同自家后院。
“冒犯了,小美人。”
“你闭嘴,我是男子!美你个头。”
他时而如狸猫般拦腰抱起藏海窜上低矮的墙头,踩着摇摇欲坠的瓦片飞跃;
时而猛地矮身,拉着藏海从堆积如山的箩筐底下滑过~
却又在看似死路的尽头猛地推开一扇腐朽的木门,钻入另一条更幽深的小巷。
每一次转折都险之又险地避开身后紧咬的追兵。
“你力气不小,怎么那么轻那么瘦?”
“谢允,我们在逃命,你再胡说八道我举报你啊!”
那枚悬在他腰间的古铜钱在剧烈的颠簸中疯狂跳动,发出急促而细微的“叮叮”声,像催命的鼓点敲在藏海心头。
逃跑过程中鲜少跑得激烈的画师只感觉肺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像吞进刀子,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身后那越来越近、充满杀气的脚步声和兵刃破空声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让他除了跟着谢允拼命迈动灌了铅的双腿,别无选择。
委屈,无奈,恐惧,把藏海最先对谢允的愤怒全部覆盖,说出口的语气听上去有点嗔怪,“姓谢的……你……你害死我了!”
“省点力气跑路吧小美人儿!”谢允头也不回,声音居然还带着点喘息的轻快。
“等甩掉后面那群疯狗,七十两,我加倍给你嘛!”
“多的我不要,就要七两!”藏海眼前发黑,精疲力尽了。
说时迟那时快,前方巷口猛地闪出两条黑影!
正是刚才被茶馆混乱阻了一阻的深追和他的一名手下!
沈追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手中那柄乌金色的钢爪在幽暗的巷子里闪着不祥的寒光,爪尖的倒刺狰狞毕露。
“谢允!束手就擒!”听他一声断喝,钢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直取谢允咽喉!
另一名手下则挺刀扑向踉跄的藏海,刀光雪亮,毫不留情!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藏海那好看的脸又囧又欲哭无泪,“不是吧?我真的是无辜的……”
藏海的心猛地沉到谷底,他甚至能看清那钢爪上冰冷的金属纹路和刀刃逼近时带起的劲风刮在脸上的刺痛感。
心道:完了!我今日真的要去见祖宗了!爹娘,孩儿这就要来跟你们团聚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叮——!”一声极其清脆、如同玉磬敲击的锐响,毫无征兆地破空而至!
两点乌光快如闪电,后发先至!一点精准无比地撞在档头那必杀一爪的爪背上!
“铛!”火星四溅!
那势在必得的钢爪竟被撞得猛地一偏,擦着谢允的脖颈险险掠过,“哇,差点要我命?”
另一点乌光则狠狠撞在砍向藏海的那柄钢刀的刀身侧面!
“铮!”钢刀巨震,嗡鸣不已,刀锋瞬间歪斜,贴着藏海的衣角狠狠劈在了旁边的青砖墙上,碎石迸溅!
“什么人?!”沈追厉声喝道。
一道纤细的身影如同轻烟般从侧上方一处不起眼的矮墙头飘落,悄无声息地挡在了藏海和谢允身前。
“沈大人,您可追错人啦,他们两个可不是您要抓的朝廷要犯。”
她俏皮笑着,手里随意地掂着几枚磨得油光水滑的骨制骰子。
“阿阮?”谢允看清来人,紧绷的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被那惯常的嬉笑取代,“哎呀,救星来了!”
藏海一见来人竟然是阿阮,再听他意思,合着他们认识。
然而追了好一阵子的沈追并没有就此罢休,“不抓回去审问,怎知他们不是?”
阿阮收起骰子,取下鞭子,“那不行,我义父叫我把两个不干活跑出来玩儿的伙计带回去,沈大人可莫要为难我呀~”
“金九爷当真要如此?”沈阎罗还是有所忌惮金九爷的。
眼神瞬间锐利的姑娘做好开打的准备,“义父说了,沈大人无凭无据就要抓我们聚宝坊伙计。”
“您若是不让道,那就后果自负咯!”最后一个字落下,巷子里的空气仿佛骤然冷了几度。
见状,沈追审视的眼神在阿阮、谢允和狼狈不堪的藏海身上来回扫。
最终,那钢爪上的寒光不甘地收敛了几分。
他重重地冷哼一声,目光如毒蛇般在谢允脸上剜过:“谢允,你和你这个同伙,我沈追记住了!”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下次你们可没这么走运!我们走!”
他气得长袖一挥,带着手下迅速退入另一条岔道,消失不见。
前所未有的危机解除,藏海腿一软就要往下瘫,谢允眼疾手快搂住了他的腰。
但又被人推开,经历过前面那番惊险体验,画师捂着胸口大口喘气,汗水顺着额角滚落,死里逃生的虚脱感真的不想再有了!
谢允看他这般模样也长长舒了一口气,夸张地拍了拍胸口:
“哎呀呀,吓死本公子了!阿阮姑娘,你真是及时雨啊!”
他一边扶着藏海,一边脸上又堆起那副玩世不恭的笑,“九叔找我?好事儿啊!走走走!”
阿阮打量过他和藏海,鼔鼓腮帮子,“你倒是知道四处惹祸,这下还把人家藏老板牵扯进来,真是的!快走快走!”
她脚步轻快,谢允立刻拉着藏海跟上,“小美人,你先跟我们走一躺,稍后咱再说别的。”
虚脱的藏海伸手拍他,“说了别喊我小美人,你不要太过分啊。”
“我可没忘记你偷我银两的事儿!这次还被你拉下水!哼!”
他真的被谢允这没心没肺的混蛋气到!
自己现在这“同伙”的罪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被官府抓住就是个死!
藏海此刻拖着像灌了铅的腿跟他走,心里懊恼:我的画斋怎么办?后悔了……
阿阮带着他们七拐八绕,专挑最僻静无人的小巷,最终停在一扇毫不起眼、甚至有些破败的黑漆木门前。
门板上没有任何招牌,只有两个模糊的兽头门环。
打开后的门原来是赌坊后门——
一股浓烈而复杂的气味扑面而来!
劣质烟草的呛人烟雾、汗水的酸馊、陈年木头的腐朽气、还有某种清冽的茶香。
赌坊里混杂着骰子在瓷盅里疯狂碰撞的清脆脆响。
赌徒们压抑或狂放的嘶吼、兴奋的尖叫和绝望的哀嚎。
门内,是另一个世界。金九爷的赌坊,喧嚣、混乱,充满了金钱和欲望的味道。
那些围着赌桌、眼珠发红的面孔在摇曳的油灯光线下显得光怪陆离。
阿阮领着两人并未走向赌场深处,而是拐进旁边一条更安静些的回廊。
回廊尽头,是一间挂着“静心斋”牌子的雅间,推门进去,与外界的喧嚣截然不同。
室内陈设清雅,博古架上错落放着些瓷器古玩,墙上挂着几幅水墨,一张红木大案上摆着紫砂茶具和一套精致的黄铜算盘。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和上等茶叶的清香……
哎呀,辛苦咱们骨质疏松的藏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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