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城也愣了,怎么像吗?
现场基本控制住,
蒋峰
这才松了口气,有空转向杜城。他脸上带着未散的兴奋和浓浓的不解,凑近问道:“不是,这你没看过画像,你怎么知道是他啊?”
杜城正低头,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左腕上那块宇舶表表盘那道刺眼的白色裂痕,目光从被押走的嫌疑人背影上收回,落在蒋峰脸上:“如果你真的打电话,人家跟你说话,你第一时间就能反应过来吗?”
蒋峰一愣,脑子里迅速回放刚才在楼道里的情景。杜城那句看似随意的问话,那个“拄着拐杖”的年轻人下意识、几乎没过脑子的回答……他猛地一拍大腿,眼睛瞪大了:“哦~!我明白了!” 那种恍然大悟里带着点懊恼,怎么自己就没立刻抓住这细微的破绽。
想通了这一层,蒋峰的视线这才落到杜城一直摩挲着手表的手腕上。他凑得更近,小心翼翼地捧起杜城的手腕,盯着那块价值不菲却惨遭破相的表,心疼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夸张地对着表盘“哈”了一口热气,又用袖子角小心翼翼地擦了擦那道划痕,仿佛这样就能让它消失一样。
“哟~”他抬起头,换上一种混合着戏谑和真心疼的表情,揶揄道:“这可是倾姐送你的表啊。很贵的。” 他把“倾姐”和“很贵的”咬得特别重。
说完,他嬉皮笑脸地把手表递还给杜城,还不忘补上一刀:“你这亏大了啊~”
杜城一把接过手表,动作利落地重新戴回腕上,用没受伤的右手调整了一下表带,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瞪了蒋峰一眼,语气硬邦邦地,带着点警告的意味:“就你废话多,别跟我姐说啊。”
沈翊挂断与外卖小哥的通话,教室内尚残留着方才画像推理的紧张余韵。
他转身,步履从容地回到讲台中央,目光扫过台下那些仍在窃窃私语或埋头翻看画册的学生,平静地开口:“好了,第三个谎言,”他的声音将学生们的注意力重新拉回:“有谁找到了吗?”
台下沉默片刻,几个学生面面相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头回答:“没有。”
沈翊闻言,脸上浮现一抹极淡却又了然的笑容,那笑容冲淡了他眉宇间的锐利,显得温和而包容。他双手撑在讲台边缘,身体微微前倾,做出了决定:“行,那就当是留给下堂课的彩蛋。”
他直起身,清晰地说道:“下课。”
话音刚落,教室里顿时活跃起来,学生们开始收拾书本画具,交谈声、桌椅挪动声汇成一片。沈翊也低头整理着讲台上的教案和那份《马拉之死》的打印资料。
就在此时,他放在一旁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屏幕亮起,显示着“张局”二字。沈翊动作流畅地拿起手机:“喂,张局。”
听筒里传来张局明显比之前轻松甚至带着一丝愉悦的声音:“嫌疑人抓到了,还有另外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你们警校的校党委已经批准了你的请调报告,我希望你能够尽快过来报到。”
张局的声音顿了顿,语气变得格外郑重和诚恳:“北江分局需要你啊。”
沈翊听着电话那头的消息,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收紧。他侧身对着渐渐空寂的教室,窗外的光线落在他利落的短发和侧脸上。一抹清晰而真切的笑意在他唇角绽开,随即荡漾至眼底,使得他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眸弯成了好看的弧度。他对着话筒,声音清晰而有力地回应:“明白,谢谢张局。”
夜晚的北江分局灯火通明,弥漫着打印纸和外卖交织的独特气息。几个加班的警员正围在杜城工位旁,听蒋峰眉飞色舞地比划。
“今天白天,城队追那匪徒的时候,那真是闪电侠。”蒋峰说得兴起,手臂猛地向前一挥,做出冲刺的姿势,带起一阵微风:“歘~就过去了!那速度,我眼睛都没跟上!”
杜城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拿起一个鸡腿,精准地塞到蒋峰比划的手里:“吃鸡腿,吃鸡腿...” 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赶紧闭嘴”的意味。他周身的雪松气息似乎都带着点无奈。
就在这时,老闫端着那个标志性的保温杯,慢悠悠地踱步过来,看着桌上已经被消灭大半的外卖盒子,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埋怨:“你们这心可真够大的,都不等我就吃上了。”
杜城抬了抬眼皮:“那案子得审,饭也得吃啊。”他咬了一口自己手里的食物:“怎么着,审出来没有,不行我替你啊?”
老闫接过鸡腿,脸上露出一丝属于老刑警的、带着点小得意的沉稳笑容:“不用,撂啦。”
他喝了口茶水,不紧不慢地公布结果:“他说了,收了二十万,把那姑娘给杀了,”他目光扫向杜城:“就用你夺的那把刀。”
随后,他从腋下抽出一份文件,递给杜城:“手机数据通信呢,也都恢复过来了,技术部门让我把报告捎给你们。”
蒋峰立刻凑上前,好奇地问:“是什么呀?”
杜城伸手拿过报告,快速扫了一眼,转而塞到蒋峰怀里,动作干脆利落。
旁边吃饭的小马抬起头,笑着捧场:“可以啊老闫,又破了最快审讯记录。”
老闫挺直腰板,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自信:“那必须的呀。”
他话音未落,杜城已经“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动作迅猛得带倒了空饮料瓶。
“都别扯了。”他的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办公室里所有的杂音:“抓人。”
说完,大步流星地就往外走,几个反应快的队员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跟上。
老闫看着杜城瞬间远去的背影,以及一阵风般跟着涌出去的同事,张了张嘴,那句还没说出口的调侃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最后只化作一个无奈又好笑的表情,对着空气悻悻地吐出一个字:“我...”
夜幕下的北江市,像是换上了一张与白日截然不同的面孔。蜿蜒的江水如墨色的绸带,将城市分割,又由数座跨江大桥将其紧密相连。江面上倒映着两岸林立高楼的万家灯火,霓虹闪烁,车流如织,编织成一条条流动的光河,喧嚣而充满活力。
沈翊骑着自行车,轻盈地穿行在夜晚的人流与车隙中。他沿着江边的自行车道不紧不慢地蹬着,江风带着水汽和城市夜晚特有的复杂气息拂过他利落的短发,吹动了他深色外套的衣角。他没有像周围匆忙归家的人那样急切,眼神平静地掠过那些璀璨的灯火、喧闹的夜市以及相拥走过的情侣,仿佛一个冷静的旁观者,将这座城市的夜与昼都看作一幅流动的画卷。
他骑上了一座宏伟的跨江大桥。桥上是呼啸而过的车辆,桥下是深沉流淌的江水。身影在桥灯下拉长又缩短,很快便消失在桥的另一头。
光线骤然暗淡,喧嚣也被隔绝在外。待改造的老城区巷道狭窄而曲折,路灯稀疏,有些甚至已经损坏,投下大片大片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老旧砖墙的潮气、饭菜的余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垃圾堆积产生的酸腐气。沈翊自行车在坑洼不平的路面上灵巧地拐了几个弯,最终停在了一栋不起眼的、墙皮有些剥落的旧式居民楼前。
楼洞里漆黑一片,声控灯大概是坏了,他对黑暗习以为常,利落地锁好车,掏出钥匙,凭借记忆摸到门锁,“咔哒”一声,打开了门。
屋内,是比楼道更深的、凝固了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他反手关上门,将外界微弱的光线和声响彻底隔绝。在一片浓得化不开的寂静与黑暗中,他准确地摸到了墙上的开关。
“啪。”
一声轻响,暖黄色的灯光瞬间驱散了黑暗,也照亮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家”。
这里与其说是一个居住空间,不如说是一个被画笔、颜料和无数画作占领的王国。几乎没有常规的家具,客厅宽敞的空间被多个画架、堆满颜料和画笔的工作台占据。墙壁上几乎没有空白,层层叠叠地挂满了大小不一、风格各异的画作,有人物肖像,有风景写生,也有一些抽象的色彩构成。有些已经完成,装裱精致;有些还只是草稿,用图钉随意固定在墙上。地面上也散落着卷起的画轴、翻开的画册和几个颜料桶,空气中浓郁地混合着松节油、亚麻仁油以及各种颜料本身复杂的气味,构成了沈翊世界里最熟悉的背景气息。
他没有在门口多做停留,甚至没有脱下外套,便径直走向房间中央的画架。白天在黑板上为外卖小哥描绘的那个嫌疑人肖像,便再次栩栩如生地出现在这张白纸上,他拿起一支较细的炭笔,在画像下方空白处,以一种清晰、冷静,近乎记录档案般的笔触,写下了一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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