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能开点儿窗户吗？！"陶桃扒着座椅向前喊道。

"这正开着空调呢！开什么窗啊？！"司机不耐烦地摆手。

陶桃沮丧地缩回座位，担忧地看向身旁的严清婷。少女苍白的脸贴在车窗上，睫毛随着车辆的颠簸轻轻颤动，像只受伤的蝴蝶。陶桃后悔没多花几百块叫专车——如果早知道严清婷晕车这么厉害的话。

严清婷蜷缩着靠在座椅上像只缺乏安全感的猫。

大巴和来时的那辆没什么区别，只是少了些雨后的潮湿感，劣质的皮革味儿混着暖气的燥热，听着身边身边不同的吵闹声脑子像热锅一样要炸开。

突然一个急刹车，将本就脑袋昏昏沉沉的严清婷摇醒，一头栽到了前面座椅的靠背上。

严清婷使劲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反应，眼前模糊一片，胃中酸水翻涌，她甚至觉得她的毛细血管都开始发酸发臭。

对任何事物开始产生烦躁和恶心，想吐却又吐不出来，耳朵被堵住，不自觉的咬紧牙，皱起眉头，呼吸也慢慢加重，只有在贴着冰冷的玻璃的时候，才感觉好了那么一点点。

陶桃不知所措，想说点儿什么，去又怕打扰到严清婷，可不说什么，难道就让严清婷这么撑着？可是还有几乎是两个小时的车程呢。

陶桃暗自想着，怎么来的时候，严清婷没晕车呢。

难道是因为睡着了？

陶桃小心翼翼的凑到正眯着眼靠在透明玻璃上的严清婷旁边：“蜻蜓，要不你睡会儿吧？我给你揉揉太阳穴会不会好一点？”

“……睡不着。”

"试试嘛。"陶桃放软声调，眉毛可怜兮兮地耷拉着，"万一好点儿呢？"

说实话，严清婷真不想给陶桃添那么多事儿，问题是她也没有晕车晕的这么严重过。

虽然严家的专车的确很好，甚至可以称上豪车，但对晕车人士而言，什么专车，豪车，不能开窗的全都是垃圾车。

但好歹，那些车也没那么颠簸，只是难受了些，坐的时间也不长，严清婷能忍则忍，一时间耐受力还增长了，没人会注意一个傀儡养女晕不晕车，舒不舒服，只会在意她坐车的仪态是不是符合礼仪标准，可能也是严清婷隐藏的比较好的功劳。

严家不会关注一个傀儡，但陶桃会关心她的蜻蜓。

大巴车上的时间实在难熬，如果这还要让严清婷也当做什么感觉都没有，确实有些难为她了。

陶桃有些后悔没在上车之前，多嘴问一下严清婷晕不晕车，但转而又一想，问了又怎样呢？这车站也没药店，买不到晕车药。

严清婷努力闭上眼，尽可能去适应那阵子的反胃感，陶桃凑近了些，姿势有些僵硬，但还是一边给严清婷揉了揉太阳穴一遍小声安抚着。

可能是陶桃确实在哄睡服务上确实天赋异，揉着揉着严清婷还真就睡着了。

陶桃松了口气，至少这样能好一些吧。

收回举了半天僵硬的手，有些酸疼，揉了揉胳膊，就打开手机想看了一眼消息，微信还停留在“一拳十个臭傻逼”的那个账号，置顶的就是佟小年发来的一条转账。

一共100块。

她们这辆回A市要坐几个小时的大巴车一个人的车票是45元，佟小年等于是说把她们两个人的票钱都付了，还多了十块。

还有一条留言。

——多的十块可以买两瓶脉动，防晕车。

啊？脉动防晕车？妈的，不早说！早知道我上车前看一眼微信了！

陶桃皱了皱鼻子，在这个界面犹豫了几秒，拉出键盘点了几个字，但最后又全删了，最后只剩下一个。

——哦

——已收款

收下钱后，陶桃又将它转进了一张银行卡里，拉出备忘，找到《投资》那一栏写下。

车票+100

这张备忘录很长，最早一条的日期是三年前的，零零碎碎的什么都有，最小的几毛，最大的几千，像一个账本一样的被记着。

像是某种仪式，又像是划清界限的方式。

其实很久以前陶桃从不会去收佟小年过来的转账，就像一年前那个人留下来的银行卡一样。

但她发现，如果不收的话，佟小年就会用更多方式，让她得到这笔钱，那样只会更加麻烦，于是陶桃没有办法，她把佟小年转过来的钱一律又加到了那张颜和留下来的银行卡里。

并在备忘录里记了下来。

这个账号没有太多人，唯一的一个群聊，就是那个中二病发病极其剧烈的——甲团霸天下

陶桃一直在里面潜水，几乎不怎么看，太尴尬了，每次点进去都感觉脚趾抠地，还好她点了免打扰，不然现在说不准怎么吵呢？

停顿了几秒，点开了账号的朋友圈儿，新更新的几条是王闻天之前在殷楚城爷爷那里拍下的。

是一张图片，图片里殷楚城被脚下的不知道是什么的蔬菜皮，绊了一跤，鸡蛋液飞的满脸都是。

陶桃轻声笑了下，点开了自己的朋友圈。

每次切到这个号都忍不住想看一看，每一条的动态，最早的一条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了。

最后一条是一年前，一条仅个人可见的朋友圈。

这不是陶桃的账号。

陶桃烦躁的戳了几下屏幕，切回了“一棵小桃树”的账号。

这个账号的朋友更少，除了一中的同学班级群之类的，就只剩下阿婆了。

还以为应该是一条消息都没，结果阿婆的头像上赫然有着红点。

陶桃心里发毛，完蛋了，光顾着回E市，连阿婆那边儿都没顾着去看，她光是猜都能猜到阿婆发了什么？

——三天前

——阿桃啊，是不是快放假啦？放假了早点儿回家，阿婆给你煮你最爱吃的炸酱面。（语音）

——两天前

——阿桃？怎么不回消息呀？怎么还没回来？又被老师留在学校了吗？（语音）

——一天前

——阿桃，你是不是不回来过节啦，没关系的，在学校也要注意安全，好好吃饭，有什么就给阿婆说（语音）

——今天

——阿桃，吃饭了没有啊？学校食堂开没开啊？没开就出去自己是啊，想吃什么都行，咱们吃好的，钱不够给阿婆说。（语音）

这几条消息是连着发，全都是语音，而陶桃一条也没回，她顿时有些内疚和自责，但以前怎么也离不开的人，变成了现在根本想不起来的人，谁都不好受。

这种改变是岁月里海水拍打在坚硬的岩石上，一点点渗透直至粉碎的。

陶桃鼻头有些发酸，曾经死在岁月里的人，却得依旧得学着曾经的模样示人，太难……太难了……

人是多面性的，可她害怕阿婆失去天真懵懂的阿桃，害怕阿婆必须去接受现在的她。

镜子碎了，就别去想着修复它了，一是修不好，二是丢了碎片，再就是总有人不想看到他复原，比如打碎他的人。

陶桃明明可以坚强到，一个人面对生活，一个人面对未来，一个人静静等待可能随时迎来的毁灭。

这个过程中不需要连累任何人，她只是她自己，而且她觉得自己做的很好，无论是学习还是伪装。

但偏偏要把她拽回去，还要告诉她，她可以回到曾经赖在爸爸妈妈怀里懵懂无知的样子。

滑稽之谈，多么可笑，偏偏又无法抗拒，难道十年的路说说折就折，经历的痛苦和风雪说没就没吗？

陶桃觉得自己也有点晕车，靠在座椅后背上，呆呆的望着天花板。

世界上这么多人，可她偏偏是陶桃。

稿子！！！
蜻蜓:这集疑似对晕车人展开强力一击。...( ＿ ＿)ノ｜
三次阿鬼:呕，呕……今，今天还没更新……呕（车子突然一个猛刹车）呕……老子以后再也不在车上码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