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窗外，地上轮转的日照、黄昏、月光，是时间溜走后留下的印记。

　　对于吴邪而言，时间还是一样的过去，只是空荡的房间里多了另一个人的身影，他枯燥的生活里多了另一个人带来的趣味。

　　给他买智能手机，带他去买新衣服，教他打字上网，虽然他总是打错吴邪的名字。

　　他像一个刚刚接触社会的人，来到吴邪身边，寻求他的保护。

　　这样一张白纸，却充实、丰富了吴邪原本单调的日子。

　　............

　　这天一早，吴邪从房间里出来，看见已经坐在沙发上看书的张起灵。

　　他瞥了眼还迷糊着的吴邪——乱得像鸡窝的头发，深棕的发丝在阳光下闪着光；松垮的白色睡衣挂在看似单薄的身上，绸缎里若隐若现的线条，只一瞬就抓住了张起灵的眼球。

　　“真早啊，张起灵。你睡不着吗？”

　　说着，就自然而然的坐到看着他的男人身边。

　　“不。我只是觉得这不真实…不敢多睡。”张起灵合上手里的书，靠着沙发，侧头盯着身旁打哈欠的吴邪。

　　“哈哈哈哈哈，一大早又在说什么……”

　　忽然，吴邪的肚子响了，不好意思的问道：“张起灵，你饿吗？”

　　如果他不饿，就去冰箱里找点水果垫垫。吴邪心想，反正以前也没有非要吃早餐的习惯。

　　“嗯。有点。”

　　“那好，我点外卖！”

　　许是睡得太好了，吴邪第一次理解别人口中说的睡觉是一项体力活，通身绵软无力，根本不想动。

　　他掏出手机，开始浏览评价高的店家。这时，骨节分明的大手盖住屏幕，把手机按在他隔着睡裤的大腿上。

　　“我做给你吃。”

　　“你？你会做饭？”

　　看着吴邪迷惑的眼睛，他只是站起来，往厨房走去。

　　半透明厨房里，穿着才及腰的围裙，熟练的翻出橱柜里的面条，低头看着锅里逐渐翻腾的水。

　　吴邪看着那道背影，娴静美好。

　　记得第一次见到张起灵时，他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而现在，这个男人穿着胖子给吴邪留下的滑稽围裙，守在厨房里为他煮一碗面。

　　“来吧。”

　　一碗面，一颗煎蛋，浮着两片绿油油的菜，看起来还不错。

　　“我开动咯！”

　　张起灵看着他兴致勃勃的搅匀沉寂在面条下的调料，一大夹放进嘴里。他像被按下暂停键，全身都在小幅度的颤抖。

　　“不错吧，胖子教我的。”

　　“咳......这是你第一次煮面，对吧？”

　　“不，在你起来前，我给自己下了一碗。”

　　“什么？！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

　　吴邪看张起灵神色淡定，脸颊甚至有些红润。

　　吴邪咕嘟一声，把嘴里包着的面条吞了下去，默默放下筷子，嘴角牵出难看的笑，“你，你不会没有味觉吧？”

　　他微微仰头，修长的食指摩挲着下巴，扎眼的刘海挡住了那双难以看穿的眼睛。

　　他想了想，只是用手指向水槽，“所以我没吃几口，就倒了。”

　　“......”吴邪站起来，端着没动几口的面，几乎是解脱般倒进水槽里。

　　他站在水槽边洗碗、清洁，时不时回头看看坐在餐桌旁紧盯着他的张起灵。

　　关上哗啦响着的水龙头，吴邪想带他去附近的早餐店解决，一回头人却不见了。

　　“张起灵......”

　　“我在。”

　　耳边突然传来温热的呼吸，扫过耳根落在温软的耳垂。吴邪打了个寒颤，用手肘将他顶开。

　　“张起灵，不要这么靠近我。”

　　穿着吴邪给买的新衣服的男人，垂着头，像只知错的小狗。

　　“哎，我不是故意凶你。我只是...并不习惯和别人这么亲近。”

　　闻言，张起灵的嘴角却翘起，“可是我们以前可是睡一起的关系......”

　　“什什什么！？你不要胡说——”

　　“...当然还有王胖子。”

　　张起灵这个大喘气，倒是把吴邪吓得心跳骤停。

　　他总是这么自然的说起“过去”，让吴邪恍惚间觉得，仿佛他们真的一起经历过那种种生死。

　　尽管他再三强调他们这是第一次见，但张起灵只是笑笑，眼神里流露出无奈的情绪。

　　…………

　　手机铃声响起，吴邪接通电话。

　　胖：天真，我到你家门口了。

　　邪：好，马上来。

　　不知是从手机里还是窗外传来了几声喇叭叫，张起灵的耳朵一动，看向窗外的某个方位。

　　吴邪从屋里出来，换了身衣裳，背着胸包，见大块头还穿着人字拖呆傻的站在落地窗前，揣着兜儿。阳光穿过黑发落在他的脸颊上，乌黑清亮的眼睛出神的望着天空。

　　“走吧，张起灵！”

　　“好。”

　　他的思绪随时都能被吴邪的声音拉回。张起灵跟在吴邪身后，吴邪低头，看着地上参差不齐的影子。

　　忽然，高出一截的影子，朝他歪歪头。

　　张起灵看着他越走越快的脚步，“吴邪…”

　　“快点，迟了胖子又该说了。”吴邪停下来，转过身看着他。

　　“嗯。”

　　张起灵迈开腿，向他走去。

　　风里，携着桂香，夹着吴邪发梢上淡淡的味道——在暖阳下晒过的橘子味。

　　…………

　　“嘿，天真，你看你又穿格子衫！看看人家张起灵，多帅。”

　　胖子摇下车窗，打量着穿了件白衬衫和黑色西装裤的张起灵。

　　“这张脸穿什么不好看……”吴邪小声嘀咕，丝毫没有注意到坐在旁边的男人偷摸着笑了一下。

　　“唔，穿西装啊……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手刹一拉，“做好咯～”戴着墨镜的胖子看了眼后视镜中的两人，歪嘴笑笑，“出发！”

　　…………

　　金秋九月，桂花朵朵成簇，像一把把黄色小伞，从绿央央的叶丛中落下，是一场特别的秋雨。

　　吴邪打开车窗，扑鼻的桂香好似借着风，吻过他的每一缕发丝。

　　每当到了秋天，他就喜欢坐上胖子的车到处兜风，行至小山处，偶尔爬爬山，坐在山石上，听泉水淙淙。

　　他回过神，看向同样开了窗的张起灵。

　　温润如玉的风遇见他，也变得贪婪起来，肆意的撩拨他那看起来极软的黑发。

　　好不容易露出了那双称绝的眉目，长而浓密的眼睫毛，轻扇着；漆黑的眼眸，总是带着些神秘，令人着迷。

　　张起灵看着窗外，轻蹙的眉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吴邪贴着背靠，竟也看着男人的侧颜发起呆。清凉的风从衣领钻进去，也化不开此刻他身体的燥热。

　　…………

　　张起灵循着空中飘散的碎光看去，紫蓝色的，如昼夜星河里的介质，一闪而过。时而成叶，时而化蝶，几乎与自然融为一体。

　　狡猾的是，又乘风而行，竟跟了他们一路！

　　他伸手，转瞬之间就抓住一只来不及化形的蝴蝶。

　　哗——

　　只是使了点劲，光影蝶就在他手中四散开来，像沙子一样随风飘逝。

　　“鳞粉……”

　　张起灵看着手上接触到蝴蝶落下的鳞粉的部位，出现了不断灼烧、腐蚀的现象，但很快，血肉重组，他的手也恢复如初。

　　而窗外的光影蝶，他瞥了眼外头阴魂不散的家伙们，贴着车窗，一个劲的扑棱着，似乎还很好奇他能迅速恢复的能力。

　　看来这个世界也混入了不干净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