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华和市高档小区对面的酒吧还亮着灯。

在灯光昏暗的包间里，激情四溢的音乐挑动着人们的听觉神经，个个手持杯盏，沉浸在这片嘈杂而又独特的氛围中。

孟家定手指捻住纸牌按在桌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即将被掀开的牌面，胳膊被纤细的手抵住，孟家定转头，一位穿着清凉的高挑美女与他眼神对视。

“孟老板怎么还不掀？”那个女人夹着嗓音，微微向前倾，白皙的胸口仅用一个肚兜挡住。

孟家定的眼神太过明显，那个女人佯装愤怒，眼里却是笑着的：“孟老板看哪了？”

孟家定呼吸一顿，被压在桌面许久的纸牌终于露出正面。

手夹烟的男人凑过来：“诶呦红桃哈哈哈哈，钱拿来。”

围在一圈的美女默默移动身体，钱逐渐减少的孟家定脸色很差，手指翻动纸币，哗哗的翻掀声中，他兜里的手机响了。

孟家定皱眉单手取出手机，备注为“催命主”的来电有好几条。孟家定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头传来温柔的声音：“喂？还在工作吗？”孟家定立马示意众人别说话，随后调整声音：“昂这城里工地里的活还在拖，大城市就是不一样哈。”对面的方可言欲言又止：“好吧你继续忙，我这点钱应该还能撑……有时间记得回镇里哦。”

孟家定随便搪塞几句挂断后，那个穿着清凉的美女拉了拉他的衣角，娇嗔道：“孟老板，家里的又来催了？”

孟家定没好气地说：“就算催了也不给打多少，老子这点钱怎么可能舍得给她用，还要照顾那个天天找事的孩子。”

“好不容易聚一趟，不把你灌醉我不甘心。”方才赌赢的男人数着钱，脸涨得通红。

孟家定把手机扔到一边，端起酒杯就和男人碰了一下，“来，谁怕谁！”包间里的气氛再度热烈起来，音乐声、谈笑声、酒杯碰撞声交织在一起。

酒局结束，孟家定晕乎乎地走出包间。酒吧外，夜晚的冷风扑面而来，孟家定打了个寒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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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乡下，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露珠在草叶上闪烁。

孟羽生撩起袖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抹去晨露，随后将手上的露水擦到薛楚昂的手臂上。

薛楚昂也不恼，就这么静静看着，他在想，为什么这个人能做到和一个相处半天的人那么熟的？

“你怎么又穿那么少？”孟羽生指了指他光着的胳膊，“你不冷？”

薛楚昂摇摇头。孟羽生哦了一声，自顾自玩起草来。

方可言牵着狗慢悠悠地走着，路过菜地旁，看到孟羽生又和薛家那个傻子一起玩，她下意识蹙眉打算出声阻止，突然手机震动，她掏出手机，看到是孟家定打来的，愣了一下才接起。电话那头是一道清润的嗓音。

“您好女士，这里是华和市公安局，这边接到报警有人发现尸体，我方调查手机只有您的备注较为特殊，并且也未找到有关家属的号码，所以只能优先打给您。”

方可言的手瞬间僵住，手机差点滑落，“尸体？你是说……孟家定？”她声音颤抖，心猛地一沉。

警察接着说道：“目前还不能确定身份，希望您能来我市公安局辨认一下。”

方可言只觉天旋地转，双腿发软。她怎么也没想到，昨晚还在电话里和她说话的孟家定，竟然成了一具干枯的尸体。

去华和市也成为一个问题，连镇都没出过的方可言掐断电话，眼神复杂。

而此时，全然不知自己父亲已经离世的孟羽生还在眯着眼睛逗薛楚昂，薛楚昂敏感地发现方可言的凝视：“你，妈妈，在…看，盯着我们。”

但薛楚昂明显的发现眼神不对劲了。

孟羽生很少看到方可言露出这样疲累迷茫的神色，站起身小步移过去。

“妈妈，你怎么了。”

“你爸死了。”方可言像是酝酿了许久，最终在孟羽生的软磨硬泡下挤出话语。

“我还不知道怎么去华和市。”方可言接着说，但越说越没劲，最后的字眼也被吞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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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者为自杀。”参与此次事件的人员调查监控，通话开着，“投河之前嘴里还念着词语。”

这无疑是当头一棒，方可言捧着劣质手机，捕捉到重点：“词语？那麻烦您把监控录像发给我谢谢。”

电话嘟嘟两声后，一分钟过后短信迅速蹦出消息。

-视频x1

-这边您是不方便过来吗？我们安排人火化运过来，遗体泡太久怕吓到您。请您将住址发过来。

方可言想也没想语音转文字发了过去，接着调整好心情点开视频，视频里穿着得体看起来还算昂贵的男子站在桥旁，嘴里含糊吐词，机械说完所有后原地转了两圈随后没有一丝犹豫翻栏跃下。

方可言看完后手指都在发抖，视频内容多的她承受不了。为什么孟家定穿着和他平常发来的照片不一样，为什么喝醉后要投河。

孟羽生到底还是三年级小孩，对死亡没有太多概念，此时还乐呵呵地和薛楚昂玩土。

薛楚昂欲言又止，眉毛很微妙的皱了一下：“你，知道死亡，是，什么吗？”

孟羽生摇了摇头看着薛楚昂。薛楚昂想了想，认真地说：“死亡就是再也看不到，再也摸不到了。”

孟羽生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里却还是没什么实感，但看到薛楚昂天真干净的眼睛，他也就当一句玩笑话过去了。

在孟羽生低头给手中的泥巴塑造造型时，薛楚昂恶劣的扯了下嘴角。

孟羽生后知后觉：“等等？再也摸不着了？怎么可能？”

薛楚昂抬头好似思考：“嗯，我之前听那些…应该，我不知道，反正是陌生人…一群人说的。”

孟羽生小声哦了声，薛楚昂捂着自己的泥团。

哪里是听别人说的，都是自己的亲身经历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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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可言收到骨灰盒后开始着手处理孟家定的后事。

她攥着孟家定的手机，虽然被水泡了，但抵不过质量好，她手指动了动解锁，偌大的屏幕只有几个软件，方可言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备注人。

手指被攥到发白，手机里，那些暧昧的聊天记录和露骨的照片，让方可言的心沉入了谷底。

她怎么也没想到，孟家定在外面竟是这般风流。

她一直以为他在城里辛苦工作，为了这个家打拼，没想到他在外面花天酒地，而自己还傻傻地守着这个家，为他省钱，为他操心。

泪水在她眼眶里打转，方可言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她深吸一口气，连想要探究孟家定怎么自杀的念头刚萌发出来就被硬生生掐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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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初旬，气温平稳，集市通常在这个时段开。男女老少摩肩接踵，孟羽生背着篓筐，静悄悄跟在方可言后面，方可言抱着纸箱，一个黄色狗头从箱子里探出来，眼睛溜圆与略显失落的孟羽生对视。

从入口处的气球摊到深处的农具区，货物摊从街头摆到街尾，竹编斗笠与3D打印摆件共处，蓝印花布丝巾与网红泡泡棍并列，形成传统与现代的碰撞。

他们来的较迟，方可言将箱子放置路叉口，几个泡泡飘过来，滞留在空中，但很快被一阵风刮到远处，孟羽生收回视线，方可言已经布置好。

“我们今天争取把狗卖完”她毫无感情的笑着，“钱得攒下来些。”孟羽生无言，独自一个人逛集市。

“别乱跑哦，快点回来哈。”方可言用方言喊着。

孟羽生嘴上答应着，但人已经跑出集市范围了。

他皱着的眉头放松下来，他特别讨厌吵闹，尤其是人挤人，不过现在跑到人流量较少的地点还行。

他翻开乌龟包，打算看看能玩什么，在包里捣鼓半天，才掏出一只断了一半的铅笔，他看到对面巷子里的白墙，小跑过去。

白墙上被孟羽生用铅笔画满小人，手软绵绵的握住画笔，他张开满是铅的手，果断扔下铅笔去掏包里放的不太深的纸巾。

看着纸巾，他习惯性将手里的纸巾叠整齐，擦完后他矗立了会，应该是想起一个人，他决定找薛楚昂玩。

不过去哪找呢，孟羽生很认真的思考：“我还不知道他住哪。要不就去那个桥边？”

顺着记忆摸到那个熟悉的庐北村大桥，但他却没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只有讲着一口方言攒在一起的大爷大妈，眼神还不断往这瞟。

他只好一路返回， 不过路走到一半，他便站着不动了，小小的身躯站在马路对面。

他迷路了。

连桥都能摸回来，这走回去就不行了吗？他无助的眼神跟随路过的三轮车， 心里想着。

“这小孩怎么躺这了？发生车祸家长呢？”“敢让小孩子一个人出来耍？”路尽头一群大爷大妈围着，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孟羽生透过人群缝隙看到一个穿的薄且瘦小的人躺在一大片血泊中。

那个人他一眼认出来是谁。他腿软差点跌倒在路上，瞳孔很夸张的放大了一下，随后强忍心里悲痛颤颤巍巍走过去。

人群中率先有人注意到他：“耶？这个孩子咋一个人？但声音太小，在人群的议论中被吞没。

黏稠的血浆包裹着薛楚昂的头部，脸上五官倒是无伤大雅，但也被鲜血糊住。孟羽生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他不顾一切地挤到薛楚昂身边，蹲下身子，双手颤抖着想去触碰薛楚昂，却又害怕弄疼他。

“薛楚昂…薛楚昂你醒醒。”孟羽生带着哭腔，声音都在发颤。周围的大爷大妈们看着这个可怜的孩子，也纷纷叹息：“这么小的孩子。”“你们不觉得这个蹲在中间的孩子心理素质强的可怕吗……那么大块血浆他说碰就碰。”

孟羽生被姗姗来迟的警察拉开，救护车呼啸着一路赶来。

你们来猜猜真死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