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的少年，站在不远处的前方，满是血迹的手里握着自己给他的那把匕首，顾一野有些嫌弃，他果真还是不喜欢埋汰的孩子，这个孩子，还是太脏了。

99一瘸一拐的向着自己的方向走来，顾一野有些故意的躺在地上，明明已经恢复了神智，体力也恢复了少许，可是看着99的眼神，那是想要杀了自己的眼神，如果现在起身的话，怕是他的胜算是少之又少，陆思诚暂时还过不来，他的结局只能是死。

如果给99制造一个假象……让他放松警惕，是不是……顾一野伸手慢慢的握紧手里的匕首，不管如何，他都要为自己驳一个活下去的机会，这座岛，太冷，即使是死，他也不想葬在这里。

杀了顾一野，待他追上陆思诚，就再也没人知道这里的秘密了，整座岛，就只剩自己了，再也不会有人来了，没有人会知道了，“野哥……”99拎着匕首，站到顾一野的前方，看着躺在地上无法动身的顾一野，他曾说过，只要自己带他找到实验基地，他就会带自己出岛，可是出岛之后呢？他都知道了，又是另外的一个骗局罢了。

抬脚踩在顾一野的胸口，顾一野有些受不住，咳出了一大口血，半蹲下身，单膝支撑着身体，看着脚下的男人，虽然他讨厌自己，可是，他也曾给过他没有吃过的饼干，还曾呵斥过不让他吃生食，甚至是一路的保护过自己，方才又是救下了想要和基地一起毁灭的自己。

握紧手中的匕首，杀了他，这场从出生就开始的噩梦，就可以结束了。

比99还要紧张的是顾一野，他再考虑着，在99出手的瞬间，他能不能伸手用匕首隔断他的脖子，但是……他见过99被人隔断过脚上的动脉，现在人还是好好的，他得计算，即使是99能活下来，而他又能争取多少的时间，逃亡，又或者，究竟这位99号实验体的命门在哪里，捅了哪里他才能真正意义上的死亡，不到情非得已，他也不想这么做。

没有说话的顾一野，就那么盯着自己，99一瞬间坐在地上，他手上已经沾染了太多太多的鲜血，甚至是他这个人，都是被沐浴在血液中的，他不想再杀人了，更是不想杀这个救过自己的人。

“为什么没动手？”顾一野松开身下已经握住的匕首，抬手将99踩在自己胸口的脚挥开，他的脚腕上还绑着白色的纱布，但是已经被血液浸透，那种程度的割裂大动脉，即使99不会失血过多，但是那条腿肯定是废了，不会像现在这样。

“你救我一次，我饶你一次，我们两个扯平了。”99从地上起身，似乎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现在，你和陆思诚离开这座岛，不要再回来了。”

即使被他们出卖，即使有人会再来这座岛，大不了，再杀了就是。

转身向着已经快要成为一片废墟的基地走去，他们以为炸掉了地上基地，这里便毁了吗？可怜的傻子们啊，真正的基地，都是在地下啊，只是，从现在开始，这里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了。

仰头一边走，一边看着蓝蓝的天，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会在这里逼疯了自己，又或者什么时候，会了结自己的命，这个人间，从来都不属于他，人间富丽堂皇，他却千疮百孔。

“欠欠”顾一野从地上起身，看着映衬在废墟之中的银发少年，那个背影，顾一野有种错觉，他如果不喊住他，这辈子，他怕是再也见不到这位99号实验体了。

“一起走”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他想履行他的诺言，他会带他离开这座岛，离开这里的噩梦。

银发少年回头，废墟中的少年，带着一股破碎感，一头半长的银发随着灰尘还有夕阳混合在了一起，顾一野有些觉得面前的人不真实，他眼中的纯净，不像是这个世界的人，更像是意外跌落的神明，不停的追逐着他的人间。

“一起走？”99一愣，看着顾一野的眼中有了哀伤，整个人有些颓废了笑出了声，“又要将我卖给谁做研究？我听到你们的谈话了，佣金50亿”

“顾一野啊，趁我没反悔，现在立刻马上，离开这座岛，不然我们一起和这座岛同归于尽。”

99说的是真的，他是真的想要和这座岛一起沉海，顾一野看得出来，“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过99号实验体，你是欠欠啊”对于情感上的操控，顾一野可谓是得心应手，他知道面前的疯批，喜欢听什么样的话，又是什么话能够得到他百分百的信任。

对于变成疯批，顾一野最大的成就，可谓是训练与饲养一批批的疯批为自己卖命。

可是，对于99，面前的这个实验体单纯的要命，他不想用这样的招式对他，于他而言，外面的世界可能真的很精彩吧，在这处地狱被困了半生，顾一野不想将他这唯一的念想也抹杀掉。

陆思诚赶到的时候，两人一起靠在废墟上，顾一野将仅剩的那块巧克力递给了嗜糖如命的99，小孩子第一次从顾一野手里接到甜食，有些格外的开心，看着狼狈的顾一野，笑的成了夕阳中的绝色。

那座实验基地的最后，是99一把火烧掉了，关于他身上究竟是什么样的秘密，顾一野和陆思诚也没敢多问，只知道那是他的噩梦吧，即使不说，也通过他的情况，大致的猜测到了这个少年和他们不一样的地方。

“他们每年都会招进来一批最为优秀的新鲜血液，作为……作为……我的食物。”99低着头，蹲在地上随意的玩弄着巧克力的包装纸。

“食物？”陆思诚坐在一侧，看来又被顾一野说对了，他们是被人故意引到岛上的，他们才是局中的人物。

“对，不止是我，还有那个0号，多半人是他的，我……我只是吃一小部分的。”99越说头越往下低，带着一些自卑。

顾一野看着有些自卑的孩子，碰了碰他的肩头，交给他一个瓶盖，然后从中间穿山一个小孔，将牙签塞进去，平行于地面，双指用力，瓶盖以牙签作为支撑，竟然像个陀螺一样旋转了起来。

99趴在地上，像是看到新鲜玩意一样，盯着不停旋转的瓶盖，笑着，围着那转圈，陆思诚看向顾一野，顾一野耸耸肩，很明显，这个吃人的小妖怪也很好哄嘛。

“那，0号又是谁？”陆思诚有些不死心，继续的追问。

“这里的老大”99一边玩着顾一野给他做的简易玩具，一边回答问题。

“那实验基地到底是研究什么？他和100号又是什么关系？”陆思诚刚问出口，就换来了顾一野的一脚，用眼神示意他，别问。

99抬头看着两个人的互动，手指轻轻的扣动瓶盖，沉默了很久，真的是很久，银发的少年才抬头，那一瞬间，顾一野感觉那双绿色的眼睛里，充满了杀气于嗜血，他好像又动了吃掉自己的念头。

“那你们会保密吗？”99问的认真，内心有着犹豫，却又害怕这两个人不会带他离开。

“肯定会啊”陆思诚第一时间就表了态。

99侧头看向顾一野，顾一野侧头看着别处，直到陆思诚碰了他一下，顾一野才回过头，一本正经的看着99，“我觉得你还是别……”

“没事，欠，你该相信野哥，他肯定不会说出去的。”陆思诚及时的打断顾一野的话，对于这座岛的秘密，他是真的很想知道。

99低头又开始玩耍那个瓶盖，“九龙虫，是这座岛的终极秘密”

“这座岛，一共有两只九龙虫，一只活着的，一只是还在沉睡的；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虫子，只记得它的腿很多，眼睛很绿，是一直通体白色的虫子，0号的后背上就趴着一只，是那只活着的，他一边不停的吸食新鲜的血液，一边却又研究那只沉睡的九龙虫。”

“而我们，1号到99号就是虫子的实验体，我自幼便在这里长大，接受着最秘密的培训，只是为了成为那只九龙虫最好的宿体，确切的说，是最好的食物。”

“九龙虫移植到1号的后背的时候，就已经苏醒了，那个时候他还很小，我以为虫子醒了，噩梦便结束了，却是不知道，那是噩梦的开始。”

一场噩梦的开始，真正的噩梦……

“移植上虫子之后，1号只活了一个月，然后虫子被移植到了2号身上，2号只活了20天，然后是3号……我看着他们一个又一个的死去，最长的，也就活了1个月。”

“我们也曾想过逃跑，就如同你们一样，根本走不出那个林子，或者像我一样，在这座岛长大，逃走了，也根本不知道去哪，被抓回来之后，就是更为严厉的看管，我就坐在那个漆黑的地方，一天天的等着，熬着，我知道前面的人，都会死，总有一天会到我这里。”

“我自杀过，但都被救了回来”99伸出胳膊想让顾一野去看，可惜却连个疤痕都没有，只能无力的笑笑，“后来，虫子就被移植到我身上了。”

“九龙虫是靠吸食人的脑髓和鲜血活着的，我躺在那个黑暗的房间，感受着生命力的一点点流失，更多的是不甘心，不想死，所以……”说道此处的99，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用浑身上下仅有的力气，将那只虫子，从我的后背上抠了下来，很疼，真的很疼，就像硬生生的扯掉自己的皮肉一般。”

“虫子是活的”99有些激动，瞪眼的看着顾一野和陆思诚，“你知道，它是活的，它还想寄宿在我身上，但是它只是一个虫子，所以，我一根一根的将他的腿掰了下来，吃了，连同他的身体全都一口一口的嚼碎，咽进了肚子。”

“那一晚上，很是难熬，浑身疼，格外的疼，从骨头缝里透出的疼，可是却偏偏有着清醒的意识，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真的熬不住了，昏了过去，再醒来，却又是另外的一个噩梦。”

“九龙虫在我这里丢了，0号犹如疯了一样，我那个时候才知道，那只苏醒的九龙虫是为100号准备的，100号就快死了，但是他和0号是恋人，他想要延续100号的命，只需要让那九龙虫吸食够99个人，然后再将它移植到100号身上，100号就能活下去了。”

“所有的计划都被我打破了，他救不了100号，又舍不得将自己的虫子给100号，只能拿我出气，逼问我那只九龙虫的下落，慢慢的，在那间刑讯室，他发现了我身体的秘密，竟然和他一样，是可以恢复的，但是在我身上又找不到九龙虫，我以为他最多把我杀了。”

“可是啊……”99站起身，看着远处的海滩，“我成了维持100号活下去的血器，他早就该死了，因为喝着我的血，才会苟延残喘的一直活下去，你们不知道……”99转身看着顾一野，伸手一点点的指着自己身上的位置。

“0号为了测试我的能力，让100号吃过我的手指，肝脏，甚至是任何可以给他大补的器官，然后看着我一点点的恢复，再不停的献出去……岛上的新鲜血液有限，所以，每年他都会出重金，从外面购买一些能力最为出众的精英，来当我们的食物。”

99站在那里不再说下去，微风吹起银白色的发，顾一野靠在石头上，盯着他的侧影，侧头又看着陆思诚对着他那狂热的眼神，不禁的皱眉，这不是一个美好的开始。

有了99的引路，他们还算是顺利的离开了那座岛，在海上的第三天，很幸运的遇到了一艘货船，一路的将他们拉上了岸，途中，几个人，有些心照不宣，均是不再提99的那些事，只是顾一野给了他一件连帽衫，有人的时候，是不允许他摘下来的。

“来，尝尝！”洗完澡后的少年，水灵灵的，一头银发更加的亮眼，此刻盘腿坐在床上，陆思诚坐在一侧，正一勺一勺的喂他吃饭，“怎么样？好吃吗？”

“不甜！”99撇撇嘴。

“陆思诚，勺子给他，让他自己吃。”顾一野靠在门口，看着两人，还是有些不喜欢陆思诚这样子的教育。

“欠，还不会用勺子，等学会了，我就不喂了。”

顾一野瞪了一眼两人，打算离开，“野哥，野哥……”99从床上起身，一把夺过陆思诚手里的碗还有勺子，“不生气，我自己吃，我自己吃。”

顾一野回头看了一眼，离开……

外面的天很蓝，空气也很新鲜，99趴在甲板上，甚至是只蝴蝶，他都能玩上很久，顾一野走过去，挡住他的阳光，“野哥！”99翻身就坐了起来。

“欠儿，你相信我对吗？”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