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蛛丝马迹

暴雨过后的清晨，阳光格外清澈，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别墅二楼的卧室，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空气里弥漫着雨后草木的清新气息。

江淮的脚踝依旧肿痛，但经过一夜的休息和许清和的精心照料（清晨又为他轻柔地换了一次药），精神好了许多。他靠坐在床头，腿上放着速写本，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勾勒着窗外的雨洗过的翠绿枝叶。阳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神情安宁。

许清和坐在不远处的书桌前。与江淮的宁静不同，他面前摊开着厚厚的文件夹和几台亮着屏幕的笔记本电脑，周身笼罩着一层沉凝专注的低气压。阳光落在他冷峻的侧脸上，却驱不散眉宇间那抹化不开的阴郁。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偶尔拿起一旁的加密卫星电话，用江淮听不懂的术语低声而迅速地发布指令。

卧室里很安静，只有炭笔的沙沙声和键盘的敲击声交织。一种无声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江淮知道许清和在做什么——他在继续那条充满荆棘的复仇之路，调查康馨疗养院，追查刘雪琴和掩盖母亲死亡真相的每一个帮凶。

江淮没有打扰他，只是偶尔抬起头，目光落在许清和紧绷的侧影上，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和眼底深处翻涌的冰冷恨意，心头便泛起细细密密的疼。他低下头，笔下的线条不自觉地变得更加坚定有力。

不知过了多久，许清和敲击键盘的手指猛地顿住！他死死盯着屏幕上刚刚刷新出来的一份加密档案，深潭般的眼眸骤然收缩，瞳孔深处爆发出一种近乎锐利的精光！周身那股沉凝的气息瞬间变得极其危险而锋利！

“找到了。”许清和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压抑的激动和冰冷的杀意，打破了室内的宁静。

江淮立刻放下画笔，心提到了嗓子眼：“找到什么了？”

许清和转过椅子，面向江淮，眼神锐利如刀：“刘雪琴的‘已故’，是假的。”

江淮倒吸一口凉气：“假的？！”

“嗯。”许清和点头，手指在触控板上滑动，将一份伪造的死亡证明和火化记录投影到旁边的屏幕上。文件做得相当逼真，足以骗过普通调查。“老K那边刚刚确认，她拿了钱之后，通过特殊渠道‘死亡’，然后改名换姓，被秘密送到了国外一个叫‘银橡树’的高档疗养中心，隐姓埋名，过着被监视但优渥的生活。这是她‘死后’五年内，从某个离岸账户收到的大额汇款记录。” 屏幕上切换出一串复杂的国际转账流水，金额巨大，来源指向一个空壳公司，但追查的线索指向性非常明确。

江淮看着那些冰冷的数字，仿佛看到了许清和母亲枉死的冤魂和被金钱掩盖的肮脏交易，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烧：“她现在是……”

“化名‘陈淑芬’。”许清和的声音冷得像冰，“就在银橡树疗养中心。身体状况不佳，但意识清醒。” 他眼底翻涌着冰冷的寒芒，“她是个关键突破口。当年伪造病历的具体操作、经手人、还有她背后的人……她都知道。”

这是一个巨大的突破！意味着一直死寂的调查，终于撬开了一道缝隙！

江淮的心跳加速，既为进展感到振奋，又为许清和即将面对的危险而担忧：“你打算怎么做？”

许清和没有立刻回答，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江淮，望着窗外生机勃勃却暗藏杀机的庭院。阳光勾勒出他挺拔而孤绝的背影。

“亲自去一趟。”他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有些话，必须当面问清楚。有些账，必须当面算。” 那语气里的冰冷杀意，让室内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江淮的心猛地一沉。亲自去？去一个被严密监控、不知深浅的国外疗养中心？这无异于闯入龙潭虎穴！张铭轩和他背后的势力绝不会善罢甘休，后妈更可能在那里布下天罗地网！

“太危险了！”江淮脱口而出，挣扎着想从床上下来，却被脚踝的剧痛扯得闷哼一声。

许清和立刻转身，大步走回床边，按住他的肩膀：“别乱动！”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随即对上江淮满是担忧的眼睛，那眼底的冰冷稍稍融化，“放心，我有准备。不是单枪匹马。”

江淮紧紧抓住许清和按在他肩上的手，指节用力：“许清和！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许清和想也没想就断然拒绝，眼神瞬间变得极其严厉，“那里太危险！你留在这里，安心养伤。”

“就是因为危险我才要去！”江淮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从未有过的激动和坚决，他仰着头，目光灼灼地逼视着许清和，“你说过不会再一个人背负！你说过我们要一起面对！许清和，你看着我！我不是累赘！我也能帮你！”

许清和眉头紧锁，看着江淮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倔强和担忧，那光芒像火焰一样灼热。他想起江淮在天台上对他说“我陪你”时的坚定，想起他在自己崩溃时紧紧抱住他的力量。

“江淮……”许清和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挣扎。

“我能帮你！”江淮急切地说，大脑飞速运转，“那个疗养中心……他们防备的是你这样的人！是去寻仇的、有威胁的人！但如果……如果是一个去写生、去采风的、看起来无害的学生画家呢？” 他眼睛亮了起来，“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去！我可以观察环境！我可以试着接近那个‘陈淑芬’！也许……也许能发现你们发现不了的东西！”

许清和的眼神剧烈地波动起来。江淮的提议极其大胆，甚至有些天真，但并非完全没有道理。江淮身上有种与生俱来的、阳光无害的气质，像一株真正的向日葵，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这确实是他和老K这种习惯了黑暗的人所不具备的优势。而且……将江淮放在自己视线之外，尤其是在张铭轩这条毒蛇已经盯上他的情况下，他更加无法安心！

巨大的风险与一丝可能的优势在他脑中激烈交锋。他看着江淮那双充满期待和决绝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丝毫退缩和恐惧，只有要与他并肩作战的坚定。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空气仿佛凝固。最终，许清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反手用力握住了江淮的手，力道很大，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承诺。

“好。”他吐出一个字，声音低沉而凝重，“但你必须答应我，一切行动听我安排！不能擅自行动！不能离开我的视线范围！遇到任何情况，第一时间告诉我！”

巨大的喜悦和责任感瞬间涌上江淮心头！他用力点头，眼神亮得惊人：“我答应你！一定！”

许清和看着他的样子，眼底深处翻涌的情绪复杂难辨。他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带着一种无声的珍重，用指腹轻轻擦去江淮眼角因为激动而渗出的一点点湿意。动作轻柔，却带着千钧的分量。

“收拾一下，”许清和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冽，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我们下午出发。老K会安排好身份和路线。”

“嗯！”江淮用力点头，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被守护的向日葵，他终于可以站在许清和身边，成为他刺破黑暗的利刃上，一道照亮前路的光。

就在这时，许清和放在书桌上的另一部加密手机屏幕无声地亮起。一条来自老K的信息弹窗闪过：

> K：[定位截图] 目标人物张铭轩，昨日离境，目的地：A国。其名下公司近期与‘银橡树’有医疗器械采购往来。动向可疑，建议高度警惕。

许清和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的气息瞬间降至冰点！

江淮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怎么了？”

许清和迅速收起手机，眼神冰冷锐利，像淬了毒的寒刃。他看向江淮，声音低沉而肃杀：

“张铭轩也去了A国。看来，有人迫不及待地想在我们前面……‘清理门户’了。”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媚，但江淮却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前方的“银橡树”，不再是简单的线索之地，而是一个危机四伏、杀机暗藏的修罗场。

他和许清和即将踏入的，是一条更加凶险的荆棘之路。但江淮的眼神没有丝毫退缩，反而更加坚定。他握紧了许清和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