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清晨，龚家老宅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新年的喜庆。张哲瀚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院子里正在堆雪人的龚俊和团子，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团子裹得像个小粽子，咯咯笑着往龚俊身上扔雪球，而那个在荧幕上永远冷峻自持的影帝，此刻正毫无形象地趴在雪地里，任由儿子“欺负”。

　　“妈妈！来玩！”团子突然发现窗边的张哲瀚，兴奋地挥舞着小手。

　　张哲瀚笑着摇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膝盖。半年前的那场伤虽然已经痊愈，但医生嘱咐过要避免受凉。龚俊立刻会意，抱起团子往屋里走，边走边在儿子耳边说了什么，惹得小家伙笑得更欢了。

　　门铃就在这时突兀地响起。

　　管家匆匆去开门，片刻后回来通报：“奶奶，老爷，太太，叶家小少爷来拜年了…”

　　龚老太太手中的茶杯明显顿了一下，眉头微蹙：“叶澜？他不是在国外吗？”

　　“说是昨晚刚回来的…”管家恭敬地回答，“专程来给老爷太太拜年…”

　　龚父放下报纸，脸上露出几分惊喜：“这孩子有心了，快请进来…”

　　张哲瀚敏锐地注意到龚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恢复了正常。他不动声色地靠近丈夫，小声问：“叶澜是谁？”

　　“小时候的玩伴…”龚俊接过他手中的热茶，语气平淡，“很多年没见了…”

　　话音未落，一个身材修长的男人已经迈入客厅。

　　叶澜穿着剪裁考究的驼色大衣，颈间松松地围着一条深蓝色围巾，整个人透着一种成熟儒雅的气质。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眼角只有几道浅浅的笑纹，举手投足间尽是世家子弟的从容。

　　“奶奶～龚伯伯，龚伯母，新年好…”叶澜恭敬地向长辈行礼，声音温润如玉。然后转向龚俊，眼神明显亮了几分，“俊哥，好久不见…”

　　龚俊点点头，嘴角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什么时候回国的？”

　　“昨天半夜的航班…”叶澜轻笑，“就想着今天一定要来给伯父伯母拜年…”他的目光这才转向张哲瀚，礼貌中带着几分审视，“这位就是嫂子吧？久仰大名…”

　　张哲瀚伸出手，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你好，新年快乐…”

　　叶澜的手温暖干燥，握力适中，但松开时指尖似乎有意无意地在张哲瀚掌心轻轻划过，带着某种说不清的意味。

　　“哇！漂亮叔叔！”团子突然从龚俊身后探出头，好奇地打量着陌生人。

　　叶澜的表情瞬间柔和下来，蹲下身与团子平视：“你就是团子吧？叔叔给你带了礼物…”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里面是一枚做工精巧的黄金长命锁。

　　“这太贵重了…”张哲瀚下意识阻拦，“孩子还小，不能收这么贵重的礼物…”

　　“一点心意…”叶澜不以为意地笑笑，目光却看向龚俊，“我和俊哥从小一起长大，他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龚俊皱了皱眉，但碍于场合没有多说什么。

　　团子已经被金光闪闪的长命锁吸引，伸出小手摸了摸，又抬头看张哲瀚：“妈妈，可以要吗？”

　　张哲瀚刚要开口，龚老太太已经发话：“既然是小澜的心意，就收下吧…”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看了叶澜一眼，“不过以后不必这么破费…”

　　气氛一时有些微妙，龚母适时地招呼大家入座用茶。

　　叶澜自然而然地坐在了龚俊旁边的位置，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有些过分，张哲瀚默默观察着，发现叶澜时不时会借着递茶点的动作，手臂轻轻擦过龚俊的肩膀。

　　“俊哥还记得吗？”叶澜突然笑着说，“小时候过年，我们偷偷在院子里放鞭炮，结果把伯父最喜欢的那盆兰花炸坏了…”

　　龚俊无奈地摇头：“记得，大年初一就被罚跪祠堂…”

　　“那时候我就说替你跪，反正我身子弱，伯父肯定舍不得…”叶澜眼中闪烁着怀念的光芒，“结果你死活不同意，非说一人做事一人当…”

　　龚父哈哈大笑：“你们两个皮猴儿，没少让我们操心！”

　　张哲瀚安静地啜着茶，感觉自己像个误入他人回忆的局外人，团子似乎察觉到妈妈的情绪，爬到他腿上小声问：“妈妈不高兴？”

　　“没有宝宝…”张哲瀚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勉强笑了笑。

　　茶过三巡，龚父提议大家去书房看他的新年收藏，女眷们则留在客厅聊天。张哲瀚本想跟着龚俊，却被龚母拉住询问团子幼儿园的事，只好目送丈夫和叶澜并肩离去的背影。

　　“瀚瀚啊…”龚老太太突然开口，苍老的眼睛锐利如鹰，“别多想，叶澜那孩子就是太念旧…”

　　张哲瀚心头一跳，强作镇定：“奶奶，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老太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午后，张哲瀚带着团子在老宅的花园里散步消食。雪已经停了，阳光照在积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团子兴奋地跑来跑去，在雪地上留下一串小脚印。

　　“慢点，别摔着…”张哲瀚跟在后面叮嘱，右膝隐隐作痛，自从那次受伤后，每逢阴雨天或寒冷天气，旧伤就会提醒他它的存在。

　　转过一处假山，他突然听到假山另一侧传来佣人们的闲聊声。

　　“…叶家小少爷今年有四十二了吧？怎么还不结婚？”

　　“谁知道呢，听说叶家老爷子为这事没少发火，介绍了多少名门少爷公子，就是不肯结婚…”

　　“你们不知道？”一个年长些的女佣压低声音，“叶小少爷心里有人，从小就喜欢我们家少爷，这事儿在老一辈里都不是秘密…”

　　张哲瀚的脚步猛地顿住，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

　　“真的假的？少爷不是已经…”

　　“嘘，小点声！叶小少爷这次突然回国，摆明了就是冲着少爷来的，你没看见他看少爷那眼神？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可少爷都结婚了呀，还有了团子少爷…”

　　“结婚怎么了？叶家什么门第？要是叶小少爷真有那心思…”

　　张哲瀚听不下去了，抱起不明所以的团子快步离开，他需要冷静，需要理清思绪。那些佣人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他的耳朵，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

　　回到房间，他给团子放了动画片，自己则站在窗前发呆。龚俊和叶澜到底是什么关系？仅仅是儿时玩伴吗？为什么龚俊从没提起过这个人？无数疑问在他脑海中盘旋，却找不到出口。

　　“在想什么？”龚俊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张哲瀚一激灵。

　　“没什么，”他摇头，四处望着，刚还在房间里的小家伙不知道这会儿又跑哪去了，“团子呢？”

　　“我妈带他去睡午觉了…”龚俊走近，从背后环住他的腰，下巴搁在他肩上，“累了？”

　　“嗯…”张哲瀚闷声应了一下心里有一肚子问号不知道该怎么问出口，最终什么也没说，默默闭上了眼睛。

　　龚俊敏锐地察觉到爱人的异常，轻轻把他转过来面对自己：“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张哲瀚避开他的目光，小声回着：“可能是有点感冒…膝盖也不太舒服…”

　　龚俊立刻紧张起来，蹲下身检查他的膝盖：“要不要热敷？我去拿药…”

　　“不用！”张哲瀚拉住他，“休息一会儿就好…”

　　龚俊皱眉，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烫啊…到底怎么了？从午饭开始你就心不在焉的…”

　　张哲瀚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问出口。他该怎么问？难道直接说“你和叶澜是不是有过什么”？万一只是他多心呢？

　　“真的没事…”他勉强笑了笑，“就是有点想家了…明天回我爸妈那儿看看吧？”

　　龚俊虽然疑惑，但还是点头答应：“好，明天我们一起…”

　　晚饭时分，叶澜婉拒了龚母的留宿邀请，说是约了老同学聚会。临走前，他特意走到张哲瀚面前，笑容温和：“嫂子，初次见面也没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这个就当见面礼吧…”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丝绒盒子，打开后是一对红宝石袖扣，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这太贵重了…”张哲瀚下意识推拒。

　　“收下吧！”叶澜不由分说地把盒子塞进他手里，“我和俊哥从小一起长大，他的爱人就是我的…”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家人…”

　　送走叶澜后，张哲瀚把那对袖扣随手放在桌台上，看都没再看一眼。

　　深夜，张哲瀚辗转难眠。龚俊在他身后均匀地呼吸着，手臂习惯性地环着他的腰。他轻轻挪开那只手，蹑手蹑脚地起身，拿起手机去了阳台。

　　冬夜的寒风刺骨，但他需要这样的冷意来清醒头脑。他打开手机搜索“龚俊叶澜”，结果寥寥无几，只有几条多年前的旧闻，提到两家是世交，孩子们从小一起长大。

　　“睡不着？”龚俊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紧接着一件厚外套披在了他肩上。

　　张哲瀚吓了一跳，手机差点掉在地上。龚俊眼疾手快地接住，无意中瞥见了搜索记录，眼神顿时复杂起来。

　　“瀚瀚…”他叹了口气，把手机还给张哲瀚，“我们谈谈。”

　　阳台上，两人相对而坐。龚俊倒了杯热牛奶递给张哲瀚，然后斟酌着开口：“叶澜和我确实从小就认识，但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你别多想…”

　　张哲瀚捧着牛奶杯，热气氤氲中他的表情看不真切：“我没多想…就是好奇，你从来没提起过他…”

　　“因为不值得提…”龚俊的语气罕见地冷硬，“他二十年前就出国了，这些年偶尔回来，也都是礼节性拜访，今天他突然出现，我也很意外…”

　　张哲瀚抬头看他：“佣人们说…他喜欢你…”

　　龚俊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你都听到了？”

　　“嗯…”张哲瀚闷闷地应了一声。

　　龚俊伸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那是他单方面的事，我从来没给过他任何希望，遇见你之前，我心里从没装过任何人；遇见你之后，就更不可能有别人的位置了。”

　　张哲瀚眼眶发热，低头掩饰自己的失态：“那他这次回来…”

　　“不管他为什么回来，都改变不了任何事…”龚俊坚定地说，“我已经有你了，有团子，有这个家，其他任何人、任何事都不重要。”

　　夜风吹散云层，月光洒在两人身上。龚俊轻轻抬起张哲瀚的下巴，望进他湿润的眼睛：“吃醋了？”

　　“谁吃醋了！”张哲瀚红着脸推开他，却被一把拉进怀里。

　　“我很高兴…”龚俊在他耳边低语，“这说明你在乎我…”

　　张哲瀚把脸埋在他肩窝，小声嘟囔：“…自恋狂！”

　　第二天一早，张哲瀚在收拾行李时，故意把那对红宝石袖扣留在了桌台上，龚俊看到后，不动声色地把它们收进了抽屉最深处。

　　去张家的路上，团子兴奋地趴在车窗上看着外面的雪景。

　　龚俊一边开车，一边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看看后座的张哲瀚。

　　“看我干嘛？”张哲瀚被他看得不自在。

　　“好看…”龚俊理直气壮地回答，惹得张哲瀚耳根发红。

　　团子转过头，好奇地问：“爸爸，什么是吃醋？”

　　龚俊差点踩错油门：“谁教你的？”

　　“昨晚奶奶和太奶奶说话，说妈妈吃醋了…”团子天真地回答，“醋不是做饭用的吗？妈妈为什么要吃？”

　　张哲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龚俊却哈哈大笑：“妈妈不是真的吃醋，是…呃…”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向四五岁的孩子解释这个比喻。

　　“是一种表达在乎的方式…”张哲瀚红着脸接过话头，“就像团子不喜欢其他小朋友玩你的玩具一样…”

　　团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团子也吃醋！不要别人玩我的玩具！”

　　龚俊笑得更大声了，张哲瀚无奈地扶额，但心里的阴霾已经一扫而空。

　　就在这时，龚俊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蹙，直接按了免提：“喂，叶澜…”

　　张哲瀚的耳朵立刻竖了起来。

　　“俊哥，新年快乐…”叶澜温和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昨天忘了问，初五的老友聚会你来吗？”

　　龚俊看了张哲瀚一眼，干脆地回答：“不了，我要陪老婆孩子…”

　　“带上嫂子和孩子一起来嘛，”叶澜劝道，“大家都想见见他们…听说你很少带他们参加聚会…”

　　“下次吧…”龚俊不为所动，“替我向大家问好…”

　　挂断电话后，车内一时沉默。团子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变化，乖乖坐回去玩自己的手指。

　　“你不必这样…”张哲瀚小声说，“想去就去，我没那么小心眼…”

　　“我可不想去…没意思的很…”龚俊实话实说，倒是让张哲瀚心里好受许多。

　　张家，张妈妈做了一大桌子菜，全都是宝贝儿子爱吃的，张哲瀚大口吃着，完全不似昨天那般没胃口的样子。

　　龚俊看在眼里，不是看不明白原因，只是在岳父岳母面前不好解释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只能苦等到晚上爸妈和团子都睡下了才敢去哄人。

　　他洗完澡蹑手蹑脚爬上床，从背后把人轻轻捞到怀里亲了亲，张哲瀚仿佛是完全睡着了，以至于龚俊欲言又止了好一翻也不敢开口。

　　张哲瀚的这种状态持续了好几天，龚俊苦恼的很，也不敢主动试探，因为他从未见过张哲瀚这副样子过，哪怕是之前这家伙因为自己拍戏接吻而吃醋，也不是这种状态啊！现在倒好，他倒是盼着这人对着自己发脾气，哪怕闹一闹也好呀！他有信心自己能哄得好，而不是现在这样沉默下去，让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