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最后那截还在抽搐的肢体终于静止，卡特·马伦拄着剑半跪在地，胸膛剧烈起伏，暮色透过树冠洒下，照见剑刃上蜿蜒的墨绿黏液正滋滋腐蚀着铁纹。弯腰从异种怪物残破的尸骸上砍下那支骨刺，他的指尖微微发颤，差点败给了一只异种，如果是以前让骑士团的其他人知道，大概会被笑话吧。那支镶嵌着白鸽的骨刺在暮色中泛着冷光，既是异种生物的身份烙印，更是这场生死试炼的终极证明。当卡特·马伦披着血色残阳走出森林时，森林边缘的哨塔已亮起零星的灯火，裁判官接过他递来的骨刺，在夕阳最后的光晕里仔细检视。羊皮卷轴上的墨迹还未来得及干透，那个代表"通过"的记号就已经利落地落在"埃尔罗·凯利"的名字下方。回到旅店时，走廊壁灯在穿堂风里晃出昏黄光晕，一楼大堂的木桌旁已聚起几簇人影。低语混着酒的香气漫上来，不用凑近也听得分明，全是关于今日试炼的议论。卡特·马伦垂眼避开那些交头接耳的身影，回到二楼自己房间，门在身后"咔嗒"合拢。冷水从铜壶嘴倾泻进木盆时，他才真正松了口气，褪去浸透冷汗与血渍的外衣。布料与皮肤剥离的瞬间带起细微的刺痛，左肩胛骨处有道火辣辣的伤口，应该是闪避时被怪物的利爪刮到了。肥皂在掌心揉出雪白的沫，他反复搓洗着前襟后背，看暗红的血痕在清水中晕开，像朵逐渐凋零的花。门环叩响时，他正用布巾擦着湿发，三声轻响，不急不缓，像是刻意压着音量。"凯利？"门外传来爱尔莎·锡西的声音，带着点试探的尾音，他扯过白色的衬衣套在身上，过去拉开门。门框被推开半寸时，爱尔莎·锡西的绿眼睛先从门缝里探了进来，像只被惊动的林莺，瞳孔微微收缩。她的红色衣摆沾着星星点点的泥渍，显然也刚从外面回来。"啊...抱歉！"爱尔莎·锡西慌忙把脚缩回去，发顶翘起的碎发随着动作晃了晃。"我不知道你在…在沐浴。""没事，刚洗完。"卡特·马伦倚着门框，用毛巾擦着还在滴水的发尾。房间里飘着潮湿的皂角香，他瞥见旁边的米路·比尔德的皮靴尖沾着暗褐色的痕迹，大概也是大战了一场。"凯利先生可真是我们三个里最利落的。"米路·比尔德搓着后颈，衣衫的袖口卷到肘弯，露出手腕上几道红痕。"刚才在大堂听他们说林子里的事情，我就猜肯定是你…"他声音突然低下去，盯着卡特·马伦肩头还在渗血的细伤口。"不过你这也伤得不轻吧？""小伤而已。"卡特·马伦说。"倒是你们俩，这模样……"他抬下巴指了指爱尔莎·锡西沾泥的衣角，又瞥向米路·比尔德破洞的裤子"怕不是比我还狼狈？"爱尔莎·锡西这才反应过来似的，低头拍了拍衣摆的泥点，嘴角翘起来。"我们哪能和你比？你可是一个人用一把剑解决了骨刺蜈蚣！"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刚才路过厨房顺的，烤蜂蜜饼还热乎呢，你刚洗完澡，垫垫肚子？"卡特·马伦接过油纸包时，闻到甜丝丝的蜜香混着麦香，忽然觉得胸口的闷痛都轻了几分。"谢了，进来坐吧，我们进去说。"他把饼揣进怀里，侧身让开半扇门。卡特·马伦咬了口蜂蜜饼，蜂蜜的甜腻在舌尖漫开。他用袖角随意擦了擦嘴角的蜜渍，抬眼看向两人。"你们俩的考核怎么样？""简直像被神明吻过手背！"爱尔莎·锡西晃了晃手里的空陶杯。"我遇到只抖翅膀的毒蜂异种，刺都没扎穿我的皮甲，倒是米路……"她促狭地瞥向同伴，后者正抱着茶壶抠壶嘴，耳尖瞬间红透。"是岩甲蜥蜴，他吐酸雾时，还好我用盾牌挡住了，不然早被腐蚀出个窟窿！"他说着，突然瞥见卡特·马伦滴着水的湿发，声音弱了下。"哪像凯利你……骨刺蜈蚣都能斩杀。""第一场骑士考核罢了。"卡特·马伦笑着摇头，指尖拨弄着还在滴水的发尾，水珠顺着锁骨滚进衣领。"等你们进了骑士团，面对的可不是这种级别的，是真真切切的魔物。"他说话时，金色的眼眸在火光里泛着暖光，像浸了蜜的琥珀。"不过，我刚出来的时候听裁判官在议论，好像通过选拔的人比往年多很多。"爱尔莎·锡西压低声音，指尖无意识地绕着发梢。米路·比尔德正往嘴里塞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蜂蜜饼的手突然顿住，饼屑从嘴角掉下来。"我前两天在训练场注意过，那些人的剑术水平应该大多根本达不到通过线才对。"他咽下食物，眉头微皱。卡特·马伦的手指在木桌边缘轻轻敲击，眼神暗了暗，蜜糖的甜香在舌尖蔓延，却压不住心头泛起的不安。"可能只是第一场考核比较简单？"爱尔莎·锡西试图缓和气氛，眼睛却亮得异常。"说不定后面几轮就把水分筛干净了。""嗯，你们小心点。"卡特·马伦简短地应道，目光扫过两人沾着训练场尘土的衣角。"知道啦~"爱尔莎·锡西俏皮地眨眨眼，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啊！我们等会沐浴完要去用餐，凯利要一起吗？反正你一个人吃饭多无聊。"她朝卡特·马伦说。"好。"卡特·马伦点头，顺手将搭在椅背上的毛巾重新拿起。"那就说定了！"爱尔莎·锡西欢快地挥手，拽着还在啃饼的米路·比尔德往外走。"待会儿见！"“凯利先生，再见。”门关上的瞬间，卡特·马伦盯着晃动的门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通过率异常升高，这个信息在他脑海中盘旋，像暴风雨前压城的黑云。卡特·马伦的剑锋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他机械地擦拭着刃口，爱尔莎·锡西的话仍在耳畔回响。直到那扇木门再次被叩响，是爱尔莎·锡西来邀请他共进晚餐。一整天的残酷考核让每个人都形同槁木，今晚餐桌上堆叠的食物就很丰盛。觥筹交错间，此起彼伏的谈笑声像涨潮般将他淹没，起初是此起彼伏的炫耀。"那头三头犬的獠牙直接贯穿了我的盾牌！然后我反手一剑直接它击穿了！""我砍下蜥蜴人头时，它喷出的毒液差点毁了我的铠甲！"“……”渐渐地，话题转向了前阵子闹得沸沸扬扬的人类叛徒，卡特·马伦不用抬头，也能想象那些酒杯碰撞间飞溅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