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楼道染成暖橙色，何九华掏出钥匙开门时，尚九熙正盯着墙上的照片发愣。那是张被装在相框里的拍立得，照片上的他举着半根腊肠，嘴角沾着红油，何九华在旁边笑得眼睛眯成缝，手里还拿着没拍完的相机。

“进来啊，站门口当门神？”何九华侧身让他进来，弯腰换鞋时，发梢扫过尚九熙的手背。尚九熙触电似的缩回手，目光落在鞋柜里那双熟悉的灰色拖鞋上——那是他以前常穿的，鞋边有点磨损，显然这两年一直被好好收着。

“阿姨什么时候寄的腊肠？”尚九熙换好鞋，鼻尖已经闻到厨房飘来的肉香。客厅的沙发还是老样子，铺着他挑的蓝格子布套，茶几上摆着两人合买的多肉，叶片胖乎乎的，显然被照顾得很好。

“上周寄的，怕坏了特意用了真空包装。”何九华系上围裙走进厨房，声音隔着玻璃门传出来，“她非说你瘦了，让我炖汤给你补，我说你现在健身呢，她才作罢，说腊肠总可以吃吧。”

尚九熙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何九华忙碌的背影。他系着那条印着小熊图案的围裙，还是当年尚九熙逛街时随手买的，说“猛男就得穿可爱围裙”，何九华嘴上嫌弃，却穿了好几年。夕阳从抽油烟机的玻璃上反射过来，在他身上镀了层金边，恍惚间，好像这两年的空白从未存在过。

“要帮忙吗？”尚九熙走进厨房，看着案板上切好的腊肠，油亮亮的泛着红光，馋得咽了咽口水。以前每次吃腊肠，何九华都会先蒸一根给他当零嘴，说“尝尝咸淡”，其实是知道他嘴馋。

“你？别添乱就行。”何九华把腊肠倒进蒸锅，转身打开冰箱，“番茄和鸡蛋在这儿，你的拿手菜就交给你了。”他顿了顿，从抽屉里拿出隔热手套递过来，“小心点，别烫着，上次你煎鸡蛋被油溅得满手是泡。”

尚九熙接过手套，耳根有点发烫。他确实手笨，以前在厨房总被何九华数落“厨房杀手”，可每次他做饭，何九华都会站在旁边盯着，嘴里念叨着“油热了再放鸡蛋”“番茄要去皮才好吃”，比自己做饭还紧张。

“知道了，何老师。”尚九熙系上另一副围裙，笨拙地开始洗番茄。水流过指尖，他偷偷抬眼，看见何九华正低头调酱汁，侧脸的轮廓在灯光下柔和了许多。分开的日子里，他无数次在深夜想起这个场景，想起厨房的烟火气，想起那句带着嗔怪的“慢点”。

“对了，上次团综录的片段剪出来了，粉丝说我们同框时空气都是甜的。”何九华突然开口，把蒸好的腊肠切成薄片，“还有人扒出我们当年在小园子的视频，说‘熙华的默契刻在DNA里’。”

尚九熙切番茄的手顿了顿：“也有人说我们是为了热度炒作。”那些质疑的声音像细小的刺，藏在网络的角落，他总能不经意间看到，然后偷偷难过很久。

何九华把腊肠摆盘，推到他面前：“尝尝？”看着尚九熙咬下一块，他才继续说，“我们搭档七年，分开两年，别人怎么说是他们的事。但我们自己知道，站在彼此身边时，是不是真的开心。”

温热的腊肠在嘴里化开，咸香中带着微微的甜。尚九熙看着何九华认真的眼神，突然想起分开那天，何九华也是这样看着他，说“你要是觉得累了，我们就先分开试试”，他当时只觉得委屈，却没看到对方眼底的红血丝。

“鸡蛋要炒老一点还是嫩一点？”尚九熙转移话题，磕开鸡蛋的手有点抖。蛋液滑入油锅的瞬间，滋啦一声溅起油花，他下意识地往后躲，何九华伸手就关掉了火。

“站远点儿。”何九华把他拉到身后，自己拿起锅铲翻炒，“都说了让你小心点，就是不听。”他的语气带着点嗔怪，动作却温柔得很，把炒好的鸡蛋盛出来，又重新起锅炒番茄，“看清楚了，番茄要炒出沙才好吃，这样汤汁泡米饭才香。”

尚九熙站在旁边，看着何九华熟练地调味、翻炒，突然觉得眼眶有点热。以前他们总在出租屋的小厨房里这样分工，他负责捣乱，何九华负责收拾残局，然后两个人挤在小桌子旁，就着一盏昏黄的台灯吃饭，却觉得比什么山珍海味都香。

“好了，你的番茄炒蛋，何氏指导版。”何九华把菜盛出来，盘子里的鸡蛋嫩黄，番茄红亮，确实比尚九熙上次炒的“核桃炒蛋”强多了。尚九熙凑过去闻了闻，笑得眼睛弯起来：“看着不错，算你有点眼光。”

“是算你运气好，遇到我这个救场王。”何九华擦了擦手，把碗筷摆上桌。三菜一汤，腊肠蒸得油亮，番茄炒蛋冒着热气，还有一盘清炒时蔬和紫菜蛋花汤，都是尚九熙爱吃的。

吃饭时，何九华不停地给尚九熙夹菜，碗里很快堆成了小山。“慢点吃，没人跟你抢。”他看着尚九熙鼓着腮帮子的样子，眼里的笑意藏不住，“你看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吃急了就脸红。”

尚九熙咽下嘴里的饭，突然想起以前每次演出结束，两人都会去巷口的麻辣烫摊，他总抢何九华碗里的鱼丸，何九华嘴上说“再抢不给你付钱了”，却还是把鱼丸都夹给他。那些藏在烟火气里的温柔，分开后才慢慢品出味道。

“对了，下周有个小园子的演出，师父说让我们攒个新段子。”何九华放下筷子，语气随意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你有什么想写的主题吗？我们明天去茶馆聊聊？”

尚九熙的心猛地一跳。小园子是他们梦开始的地方，当年就是在那里一场场磨段子，才有了后来的名气。分开后，他再也没和别人搭档演过小园子，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好啊。”尚九熙点头，夹起一块腊肠放进何九华碗里，“写我们第一次在小园子忘词的事吧？你当时急得说‘九熙你笑一个，观众就忘了我们忘词了’，结果我一笑，你也跟着笑场，最后俩傻子站台上傻笑三分钟。”

何九华被逗笑：“那能怪我吗？你当时笑得像只偷腥的猫，谁看了不笑。”他顿了顿，声音轻下来，“其实那天散场后，我在后台说‘以后我们一定要好好背词’，你说‘有你在，忘词也不怕’。”

尚九熙的筷子停在半空。那些被争吵和误会覆盖的记忆，原来一直好好地藏在心底，轻轻一碰，就会涌出温暖的水流。他看着何九华眼底的光，突然明白，分开的两年，他们都在偷偷怀念着彼此，怀念着那个“有你在就不怕”的时光。

吃完饭，尚九熙抢着洗碗，说“今天我主厨，你打下手，洗碗归你不公平”。何九华靠在厨房门口看着他，水流哗哗作响，泡沫沾了他满手，却洗得格外认真。

“别动。”何九华走过去，伸手擦掉他鼻尖沾着的泡沫，指尖的温度烫得尚九熙心跳漏了一拍。两人的距离突然很近，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洗衣液香味，和当年一模一样。

“洗个碗都能把自己弄成小花猫。”何九华的声音有点哑，目光落在他的唇上，又迅速移开，转身去拿抹布，“快洗吧，洗完带你去个地方。”

尚九熙低下头，假装专心洗碗，耳根却红透了。指尖的触感还在，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痒得他有点慌，又有点期待。

收拾完厨房，何九华从衣柜里拿出一件外套递给尚九熙：“晚上冷，穿上。”那是尚九熙以前落在他这儿的黑色夹克，他一直挂在衣柜里，洗得干干净净，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

两人并肩走在小区的小路上，晚风带着初春的凉意，却吹不散心里的暖。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偶尔碰到一起，又触电似的分开，像两个笨拙的少年。

“去哪儿啊？”尚九熙踢着路边的小石子，声音里带着点好奇。

“到了就知道了。”何九华卖着关子，却悄悄放慢脚步，等他跟上。

转过街角，尚九熙突然停下脚步。眼前是那家熟悉的麻辣烫摊，老板正热情地招呼客人，锅里的汤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飘了很远。分开后，他无数次路过这里，却从没敢进来过。

“老板，两碗微辣，多加鱼丸！”何九华熟稔地打招呼，拉着尚九熙在小桌子旁坐下，“我知道你肯定想吃，刚才吃饭都没怎么动筷子。”

尚九熙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说不出话。原来他的小心思，何九华一直都知道。

老板端来麻辣烫，何九华熟练地把鱼丸都夹到尚九熙碗里，和当年一模一样。热气模糊了视线，尚九熙低头吃着鱼丸，眼泪却悄悄掉了下来，砸在汤里，漾开一圈圈涟漪。

“怎么了？不好吃？”何九华紧张地问，伸手想帮他擦眼泪。

尚九熙摇摇头，抬起头时眼睛红红的：“没有，就是觉得……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鱼丸了。”

何九华看着他，突然笑了，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傻瓜，以后想吃，我天天带你来。”

晚风温柔地吹过，麻辣烫摊的灯光暖黄，远处传来晚归的脚步声。尚九熙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鱼丸，看着对面何九华温柔的笑脸，突然觉得，那些摔碎的时光，真的在一点点拼凑起来。或许不完美，或许有裂痕，但只要身边有这个人，有这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有这些藏在烟火气里的余温，就足够了。

吃完麻辣烫，何九华送尚九熙回家。走到楼下时，尚九熙转身：“明天茶馆见？”

“嗯，我早点去占座，给你买你爱喝的豆浆。”何九华点头，看着他的眼睛，“九熙，”他顿了顿，声音认真，“谢谢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

尚九熙的心跳漏了一拍，晚风掀起他的衣角，也吹散了最后一点犹豫。他笑着点头，眼里的光像星星落了进来：“不是机会，是我们一起走下去的路。”

何九华看着他上楼，直到楼道的灯亮起来，才转身离开。尚九熙站在窗边，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手里紧紧攥着那件还带着余温的夹克。

手机突然震动，是何九华发来的消息：“乐谱落在我这儿了，明天带给你。对了，腊肠给你装了一袋，放门口鞋柜上了，记得拿。”

尚九熙笑着回复“知道了，啰嗦鬼”，转身去门口拿腊肠。袋子里除了腊肠，还有一张便签，是何九华的字迹：“明天见，我的搭档。”

窗外的月光温柔地洒进来，落在便签上，也落在尚九熙微微发烫的心上。他知道，那些关于争吵和分开的阴霾，正在被腊肠的香气、麻辣烫的热气和一句“明天见”慢慢驱散，而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