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傍晚挟着黏腻的水汽,玻璃窗蒙着一层细密的水雾,如同被蒙上一层半透明的薄纱。
江予安蜷缩在展厅角落的折叠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金属外壳被体温焐得发烫。锁屏壁纸是去年夏天在海边拍的——他戴着墨镜冲镜头比耶,江予墨站在身后低头笑,落日把两人影子拉得很长,在沙滩上叠成模糊的一团。
照片里哥哥衬衫下摆被海风吹得鼓起,露出一小截腰线,而此刻那张温柔的笑脸,却化作手机屏幕上冷冰冰的文字。
展厅里《潮汐》系列画作的射灯交错,这是他美院毕业展的最后一组作品。八幅两米高的画布并排而立,墨色线条在靛蓝底色中如潮水般纠缠,双手在浪尖即将相触又被打散。导览员的声音从远处飘来:
“艺术家通过水墨与丙烯的碰撞,探讨亲密关系中的隐秘张力……”
江予安听着导员的解说词,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他知道这些扭曲的线条里藏着多少未说出口的心事——那些深夜画室里克制的眼神,那些暴雨天共享的伞下刻意保持的距离。
手机突然震动,是江予墨发来的消息:
“律所加班,开幕式赶不上了。”
配图是办公桌上冷掉的咖啡杯,杯沿还留着干涸的褐色痕迹。江予安盯着屏幕,喉头发紧,迟迟未回。指尖悬在键盘上方时,展厅顶灯突然全部熄灭。
惊雷炸响的瞬间,黑暗将他吞没。他下意识攥紧了口袋里一枚磨得光滑的硬币——那是他从小攥到大的物件,边角刻着模糊的“安”字。
记忆碎片闪过:某一年雨夜,雷声震得窗户嗡嗡作响,八岁的他躲在被子里发抖,十岁的江予墨突然掀开被角钻进来,用温热的掌心覆住他发抖的手背,将硬币塞到江予安手中,轻声安慰着。但画面很快被现实的雷声撕碎。
应急灯亮起时,展厅只剩他一人。他摸着黑收拾画具,帆布包里掉出个信封,是今早塞进来的。泛黄的牛皮纸上写着“予安亲启”,字迹是再熟悉不过的瘦金体,每一笔都带着哥哥独有的凌厉与温柔。
还没来得及拆开,展厅大门突然被推开,带进来潮湿的风。江予墨站在门口,黑色西装肩头洇着大片水渍,雨水顺着发梢滴落在领口,额前碎发被打湿后紧贴着苍白的皮肤,怀里却紧紧护着个礼盒——正是他念叨了半个月的限量版颜料套装。两人隔着昏暗的展厅对视。
江予墨喉结动了动:“抱歉,没赶上末班车。”他声音很轻,像怕惊碎什么,“生日快乐,小安。”
江予安看着哥哥湿透的裤脚,突然想起小时候每次下暴雨,江予墨总会把他背在背上,宁愿自己的球鞋泡在水里,也要护着他的裤腿不沾泥水。此刻对方裤管紧贴着小腿,雨水正顺着裤脚滴滴答答落在地上,在瓷砖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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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