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就迎来了艺考这天,雷霸天站在北电考场的走廊尽头,第三次整理领带时,指尖的颤抖把温莎结揉成了乱糟糟的一团。一月份的北京刮着干冷的风,他却觉得浑身发烫,羽绒服里的衬衫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贴在皮肤上像块湿抹布。口袋里的准考证被攥得发皱,照片上的自己还带着点少年气,是三个月前和苏苏一起去拍的。
“雷霸天,准备入场。”
引导老师的声音像根针,刺破他紧绷的神经。他深吸一口气,试图想起系统昨天提示的 “考场放松技巧”,可脑海里只剩下空白,只有积分面板固执地闪着 ——200 点,不多不少,像个嘲讽的数字。
推开考场大门的瞬间,雷霸天的皮鞋跟在红地毯上打滑,差点踉跄着摔倒。他下意识扶住门框,指节捏得发白,抬头时正对上五位考官的目光。主考官张启明的镜片反射着顶灯的光,让他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 798 画室,这位教授说 “表演要藏锋,像冰下的河”,可此刻他的心跳比冰河解冻的裂响还要嘈杂。
“姓名,报考专业。” 张启明的声音很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雷、雷霸天,表演系。” 他的声音劈了个叉,像被砂纸磨过的铁丝,引得最边上的女考官微微蹙眉。
朗诵选的是《暗恋桃花源》的片段,是他和苏苏磨了不下百遍的台词。可当他张开嘴,“之凡,这些年你想过我吗” 几个字刚出口,喉咙突然像被堵住,后面的句子在舌尖打了个转,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他能感觉到考官们的笔在纸上停顿,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沉默,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每一声都像敲在他的太阳穴上。
“忘词了?” 张启明抬眼,目光锐利如刀,“可以换一段。”
雷霸天攥紧拳头,指甲掐进掌心,试图换段《雷雨》的独白。可周萍的台词刚念到 “繁漪,你不该这么对我”,他突然看到苏苏坐在观众席的幻影 —— 明明知道考场没有观众,可那幻影里的苏苏正睁大眼睛望着他,和上周在培训室帮他对戏时一模一样。他的声音突然软下来,带着点不该有的委屈,把狠戾的台词念成了撒娇。
“停。” 张启明放下笔,“即兴小品,题目‘雨夜的车站’。”
雷霸天走到布景的长椅旁,手指刚碰到冰冷的塑料,胃里突然一阵翻搅 —— 早上为了赶时间,他空腹喝了杯冰美式,此刻酸水正顺着喉咙往上涌。他弯腰假装系鞋带,趁机深呼吸,却在抬头时对上考官们探究的目光,那目光像 X 光,把他的慌乱照得一览无余。
扮演 “候车大妈” 的考生已经开始搭戏,问他 “小伙子等哪班车”,雷霸天张了张嘴,却忘了自己该说什么。他下意识在脑海里喊:“小雷管儿!提示一下!”
系统的电子音带着罕见的卡顿响起:“宿、宿主,考试期间禁止提供剧情提示。当前积分 200 点,可兑换‘情绪稳定’技能,消耗50点,但无法直接干预考试表现。”
“兑换!”
一股微弱的暖流涌过太阳穴,可胃里的绞痛和脑子里的空白没减轻半分。他看着 “大妈” 递来的热水,手一抖,玻璃杯在地上摔得粉碎,碎片溅到 “大妈” 的裤脚边。考场里瞬间死寂,张启明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在评分表上划下一道刺眼的红叉。
“考试结束,你可以走了。”
雷霸天走出考场时,走廊的冷风灌进领口,冻得他牙齿打颤。他靠在墙上,看着自己映在玻璃窗上的影子 —— 头发凌乱,领带歪斜,眼底的红血丝像蛛网,哪里还有半点培训时的意气风发。系统的声音低低响起:“本次考试表现未达合格线。积分剩余 150点。”
他抬手按了按发疼的太阳穴,突然想起苏苏早上给他塞的薄荷糖,此刻还在口袋里,糖纸被体温焐得发软。
雷霸天在北电考场的门口等了整整两个小时,才看见苏苏抱着声乐谱出来。她穿着淡紫色的连衣裙,裙摆上沾了点灰尘,显然是匆忙中蹭到了墙角,可脸上带着点松快的笑意,不像考砸的样子。
“怎么样?” 雷霸天迎上去时,声音还带着点沙哑。
“播音的时候出了点小岔子,” 苏苏用手指卷着谱子的边角,语气里却带着点庆幸,“话筒突然有杂音,我赶紧换了个站姿,把声音提了半度,总算圆过去了。” 她顿了顿,仰头看他,“你呢?我在这儿等了好久……”
雷霸天避开她的目光,踢了踢脚下的石子:“没戏了,忘词,还摔了杯子。”
苏苏的笑容慢慢淡了,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传过来:“没事,明年再考。你基础比我好,这次就是太紧张了。” 她从包里掏出个录音笔,“这里面是我录的《玛依拉》伴奏,你不是说想试试声乐辅修吗?回去听听。”
雷霸天接过录音笔,金属外壳冰凉,上面还留着她的指温。他知道苏苏的声乐考试也不算理想 —— 主考官说她的民族唱法少了点 “野劲儿”,排名刚过合格线,可至少,她有了个结果。
“我妈刚才打电话了,” 苏苏的声音低了些,“说我家那边有一家经纪公司想签我,让我回去看看。” 她抬头时,睫毛上沾着细碎的阳光,“我想先回去站稳脚跟,等你明年考上了,我们再一起发展。”
雷霸天看着她眼里的认真,突然说不出话。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 他们要暂时告别,隔着秦岭淮河,一个在南,一个在北,靠着手机屏幕维系那些未说出口的牵挂。
去机场的地铁上,两人并排坐着,中间隔着半拳的距离,却谁也没说话。苏苏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颈间的兔子吊坠 —— 那是雷霸天送她的,此刻在地铁的冷光下闪着微弱的光。
“到家了记得给我发消息,” 雷霸天突然开口,声音低得像怕惊扰了什么,“回家别吃太辣了,你有胃病,记得随身带药。”
“知道啦,” 苏苏转过头,笑出两个浅浅的梨涡,“你回去复读别熬太晚,还说我呢,你肠胃也没好到哪里去,一定要记得按时吃饭。” 她从背包里拿出个速写本,递给他时,封面已经被磨得发毛,“这里面是我记的播音技巧,说不定对你练台词有帮助。”
雷霸天翻开本子,第一页就是他的侧影,是苏苏在琴房偷偷画的,他站在晨光里练腹式呼吸,肩膀的线条被描得格外清晰。最后一页夹着张便签,上面用娟秀的字迹写着:“等你明年通过考试,我们再来北京吃遍全北京的好吃的。”
到了机场,苏苏的航班比他早一个小时起飞。过安检时,她突然转身跑回来,在人群的注视下,踮脚抱住了他的脖子。她的发间还带着栀子花香的洗发水味,混着机场的消毒水味,刺得他鼻子发酸。
“加油,” 她的声音埋在他的颈窝,带着点哽咽,“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
雷霸天收紧手臂,把脸埋在她的发间,贪婪地吸着那缕熟悉的香气,像是要把这味道刻进骨子里。“等我。”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却觉得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看着苏苏的身影消失在安检口,雷霸天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突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北京的第一个清晨,她也是这样笑着对他说 “我们一起考北电”。阳光穿过航站楼的玻璃,在他脚边投下长长的影子,孤单得像条被遗弃,湿漉漉的小狗。
他给家里打过电话了,当时母亲的声音带着哽咽,说已经把他的房间收拾出来了。“没考上就没考上,” 母亲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咱明年再考,妈给你请最好的台词老师……”
雷霸天望着电子屏上滚动的航班信息,突然觉得眼睛发涩。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低低响起:“检测到宿主情绪低落,建议触发‘复盘’模式,消耗 50 积分解析本次考试失误。”
“不用了,小雷管儿。” 雷霸天低声拒绝,转身走向登机口。有些错误,需要自己一点点啃透,才能真正长记性。
雷霸天推开家门时,客厅的挂钟正指向晚上八点。母亲从厨房探出头,围裙上还沾着面粉,看到他进来,手里的锅铲 “当啷” 掉在灶台上:“回来了?饿不饿?妈给你煮了面条……”
“不饿。” 雷霸天放下行李箱,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反手锁了门。
房间里的一切都没变,书桌上还摆着他高三时的课本,墙上贴着《暗恋桃花源》的海报,只是积了层薄薄的灰。他把自己摔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考试时的画面像潮水般涌来 —— 张启明皱起的眉头,摔碎的玻璃杯,忘在舌尖的台词,还有苏苏最后拥抱他时,发间那缕快要散尽的栀子花香。
他翻开苏苏给的速写本,手指抚过那些娟秀的字迹,突然想起她总说 “你的眼神太硬,要像温水一样裹着情绪”。可今天在考场,他的眼神里只有慌乱,像被惊飞的鸟,连半分温柔都找不到。
系统的光屏在黑暗中亮起,150点积分固执地闪烁着。他突然在心里喊:“小雷管儿,你说我是不是真的不适合演戏?”
电子音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响起:“失败的价值在于解析失误。本次考试失误点:空腹导致生理紊乱(占比 40%)、情绪管理不足(占比 30%)、应急反应欠缺(占比 30%)。50点积分可兑换‘情绪管理课程’,是否开启?”
雷霸天没有回答,只是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枕头套上还留着阳光的味道,像那个在北京的清晨,苏苏笑着对他说 “我们一定能考上”。
不知过了多久,他从床上坐起来,走到书桌前,翻开崭新的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下:“1 月 15 日,北电考场失误复盘。” 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像颗种子落在冻土上,带着点倔强的生机。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笔记本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雷霸天知道,这条路还要走很久,或许会更难,但只要想起父母的支持,还有苏苏的信任,他就还有勇气重新拿起剧本,对着镜子,把那些破碎的台词,一句句拼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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