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阳光慷慨得有些过分，把操场的每一寸角落都晒得暖融融的。塑胶跑道在强光下泛着橘红色的光泽，空气里浮动着青草被晒热的气息，混杂着远处小卖部飘来的薯片香味。

言辞站在1000米起跑线旁，白色的运动T恤后背已经洇出一小片薄汗。他第无数次朝看台入口望去，视线扫过密密麻麻的人头，那些晃动的身影里，始终没有他想找的那一个。

“还没看见你哥？”盛景怀叼着根棒棒糖凑过来，手肘轻轻撞了撞他的胳膊，“不是说要来吗？”

言辞的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号码布，布角被捏得有些发皱。他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太笑开：“可能……临时有事吧。”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吹散，“没关系的，工作要紧。”

话是这么说，心里那点雀跃的期待却像被戳破的气球，慢慢瘪了下去。他其实偷偷练了很久，每天放学后在操场多跑两圈，就想在林渝面前跑得再快一点、再像样一点。他想让林渝看看，自己不是只会缩在房间里做题的闷葫芦，也有这样迎着风往前冲的样子。

广播里开始播报1000米检录的通知，盛景怀拍了拍他的后背：“加油啊，拿个第一给你哥瞧瞧！”

言辞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往起跑线走。周围的喧闹忽然变得格外清晰——隔壁班的女生举着写着“加油”的牌子，在看台上使劲晃悠，银铃般的笑声混着口哨声此起彼伏；体育老师拿着扩音喇叭，反复强调着比赛规则，电流声滋滋啦啦地响；还有几个男生在跑道边追逐打闹，矿泉水瓶碰撞的脆响格外刺耳。

所有人都在为这场青春的盛宴沸腾，只有他心里那点小小的失落，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一圈圈微凉的涟漪。

“各就各位——预备——”

裁判的口令像绷紧的弦，言辞弯腰屈膝，掌心贴在滚烫的跑道上。塑胶的颗粒感硌着皮肤，他闭上眼，告诉自己别想了，林渝哥那么忙，来不了很正常。

“砰！”

发令枪响的瞬间，他像被点燃的箭，猛地冲了出去。风瞬间灌满了耳朵，把所有嘈杂的声音都揉成一团模糊的嗡嗡声。第一圈他保持在第三的位置，呼吸渐渐急促，胸腔开始发闷，可眼睛还是忍不住往看台的方向瞟。

就在第二圈转弯，他几乎要放弃寻找的时候，眼角忽然瞥见一抹熟悉的浅灰色。

林渝就站在看台最前排的栏杆边，衬衫袖子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肌肉。阳光落在他发梢，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他微微前倾着身体，目光直直地落在自己身上。

四目相对的刹那，林渝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举起手，做了个简洁有力的加油手势。

那一瞬间，所有的喧嚣仿佛都退潮了。周围的呐喊声、脚步声、风声，全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音。言辞的心脏猛地一跳，像被什么温热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惊喜顺着血管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他甚至觉得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原本沉重的呼吸也变得顺畅起来。他对着林渝的方向，几乎是下意识地扬起了嘴角，脚下的频率不自觉地加快，超过了前面那个一直领跑的男生。

冲过终点线的那一刻，他几乎是踉跄着停下的，粗重的喘息声里，全是劫后余生的畅快。盛景怀扑过来抱住他的肩膀：“牛逼啊言辞！第二！就差一点点！”

他还没来得及回应，就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跑得不错。”

林渝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瓶拧开盖子的水。他把水递给言辞，指尖不经意地擦过他的手背，带着一丝微凉的湿意，却让言辞的皮肤瞬间泛起一阵热意。

“累坏了吧？”林渝的目光落在他汗湿的额发上，伸手轻轻揉了揉，掌心的温度透过发丝传过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第二名，很厉害。”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言辞的脸颊腾地一下红了。他低着头，不敢看林渝的眼睛，只盯着自己不停冒汗的鼻尖，小声说：“还差一点就第一了。”声音里带着点懊恼，却藏不住被夸奖的雀跃。

林渝笑了，低沉的笑声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已经很好了。”

周围的喧闹还在继续，有人跑过他们身边，兴奋地喊着谁的名字；有人举着相机，追着刚冲过终点的选手拍照。可在他们两人之间，却仿佛有一层无形的屏障，把所有嘈杂都隔绝在外，只剩下彼此呼吸的声音，还有空气中弥漫的、淡淡的青草与阳光混合的味道。

言辞捏着水瓶，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犹豫了半天，才用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问：“你……你怎么来了？”

林渝挑眉，故意拖长了语调：“本来有个很重要的会，不过我推掉了。”

“啊？”言辞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脸颊的红晕瞬间蔓延到耳根，“可是……那多不好……”

“逗你的。”林渝被他紧张的样子逗笑了，指腹轻轻刮了下他滚烫的脸颊，“临时加的会，催着他们赶紧开完就过来了，幸好赶上了。”

温热的触感从脸颊传来，言辞的心跳又漏了一拍。他低下头，肩膀轻轻晃了晃，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连耳根的红晕都染上了几分羞涩的笑意。

“言辞！快过来领奖了！”班长举着奖牌，在主席台上朝他挥手。

“我过去了。”他抬头对林渝笑了笑，眼睛亮得像落满了碎钻的星空。

颁奖台上的风带着暖意，银色的奖牌挂在脖子上，冰凉的金属贴着发热的皮肤，却奇异地让人安心。摄影师举着相机喊“看这边”时，言辞下意识地朝林渝的方向望去。

林渝还站在原地，手里举着手机对着他，见他看过来，微微扬了扬下巴，眼里漾开温柔的笑意。

言辞忽然咧开嘴，笑得格外灿烂，连眼角的弧度都盛满了阳光。他甚至还对着林渝的方向，悄悄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咔嚓”一声，快门落下，把这一瞬间的阳光与笑意，永远定格在了林渝的手机里，也定格在了这个温暖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