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冷，秋意像浸透了墨汁的宣纸，沿着窗棂漫进教室，沈闻之正用钢笔在笔记本边缘画着简笔速写。线条勾勒出讲台的轮廓，笔尖顿在某个点上——那里本该坐着许清然，此刻却空着。

　　“听说了吗？许老师这周开始带建筑系的选修课了。”后排传来窃窃私语，“咱们系的班导师居然还兼着建筑系的课，也太厉害了吧？”

　　沈闻之的笔尖猛地一顿，墨水在纸上洇出个小黑点。他抬眼看向讲台，许清然正好抱着教案走进来，浅灰色衬衫的袖口折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扫过教室，在触及沈闻之的瞬间微微停顿。

　　“今天我们讲选系相关事宜。”许清然将教案放在讲台上，如玉般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清晨特有的清润，“按照学校规定，大一新生可以在本专业外选修第二学位，建筑系、法律系、中文系等都开放申请通道……”

　　沈闻之的手指在笔记本上无意识地敲打着。建筑系。这个词像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他心里漾开圈圈涟漪。他想起上周在图书馆看到的建筑杂志，封面上那座棱角分明的玻璃建筑，当时还觉得和金融八竿子打不着，现在却突然有了莫名的吸引力。

　　“……建筑系的选修课由我负责，暂定为每周三晚上六点到八点。”许清然的声音继续传来，“有兴趣的同学可以在下周前提交申请。”

　　沈闻之几乎是立刻就做了决定。他转头看向陈东和谢余，两人正低头对着手机傻笑，大概在聊昨天的球赛。

　　“喂，”沈闻之用胳膊肘撞了撞陈东，“选第二学位没？”

　　“没呢。”陈东头也不抬，“选那玩意儿干嘛？浪费时间，还不如多去几趟健身房。”

　　“我打算选建筑系。”沈闻之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谢余惊讶地抬起头：“你疯了？建筑系？跟你金融有半毛钱关系吗？再说了，听说建筑系的课贼难，熬夜画图是家常便饭。”

　　“挺有意思的。”沈闻之含糊地说，目光不自觉地飘向讲台。许清然正在黑板上写着选修课的课程代码，粉笔划过黑板的声音沙沙作响，阳光落在他握着粉笔的手上，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

　　“有意思？”陈东嗤笑一声，“我看你是被许老师灌了迷魂汤吧？他带建筑系你就选建筑系，怎么？想天天见你家许老师啊？”

　　这话像根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沈闻之心里那层小心翼翼的伪装。他猛地转头，脸颊有些发烫：“胡说什么呢？我是真的对建筑感兴趣。”

　　“哦——”谢余拖长了调子，挤眉弄眼地撞了撞他的胳膊，“真的感兴趣啊？那正好，我也有点兴趣，不如一起？”

　　沈闻之愣住了：“你也选？”

　　“是啊。”谢余笑得不怀好意，“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跟着你这位‘建筑爱好者’长长见识也好。再说了，有许老师这么帅的老师讲课，就算听不懂，看着也养眼啊。”

　　陈东在一旁哈哈大笑：“我也去我也去！凑个热闹，说不定还能认识几个建筑系的美女呢！”

　　沈闻之看着两人一唱一和，心里有些哭笑不得。他本来是想找个正大光明的理由多接近许清然，没想到这两个活宝居然也要跟着凑热闹。但转念一想，有他们在，或许还能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不至于太明显。

　　“行啊。”沈闻之故作轻松地耸耸肩，“到时候别嫌累就行。”

　　下课铃响后，许清然收拾教案的动作比平时快了些。沈闻之像往常一样留下来问问题，他靠在讲台边，手里转着钢笔：“老师，建筑系的选修课……主要讲些什么啊？”

　　许清然抬眼看他，目光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你有兴趣？”

　　“嗯。”沈闻之点头，心跳有些加速，“觉得挺有意思的，想了解一下。”

　　“主要讲些建筑史和基础设计原理。”许清然的声音很平静，“对你来说可能有点跨专业，但如果有兴趣，也可以试试。”他顿了顿，补充道，“建筑系的课比金融系要累，需要投入更多时间和精力。”

　　“我不怕累。”沈闻之的语气很坚定，“我就是想多学点东西。”

　　许清然看着他，眼神里似乎有些复杂的情绪，像是在思考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好。如果你决定选，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谢谢老师。”沈闻之的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跳得飞快。他看着许清然拿起教案走出教室，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晕，清瘦的背影在走廊里拉得很长。

　　晚上回到宿舍，沈闻之正对着电脑填写第二学位申请表，陈东和谢余凑了过来。

　　“哟，我们的‘建筑爱好者’开始行动了？”陈东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真的，沈闻之，你是不是真的对许老师有意思啊？”

　　沈闻之的手指顿在键盘上，脸上有些发烫：“胡说什么呢？我就是单纯对建筑感兴趣。”

　　“单纯感兴趣？”谢余挑眉，“那你为什么一提到许老师就脸红？为什么每次许老师的课你都坐第一排？为什么三天两头往他办公室跑？”

　　一连串的问题让沈闻之有些招架不住。他确实经常找借口去许清然的办公室，确实每次上他的课都格外认真，确实一想到他就心跳加速……这些，难道真的只是因为对建筑感兴趣吗？

　　“我……”沈闻之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正视自己的内心，那份潜藏在心底的悸动，早已超出了学生对老师的敬佩和好奇。

　　“我看你就是喜欢上许老师了。”陈东笃定地说，语气里带着几分玩笑，几分认真。

　　沈闻之的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慌乱不已。他猛地合上电脑，站起身：“你们别瞎猜了，我去洗个澡。”

　　他逃也似的冲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冷水浇在脸上，却丝毫无法平息内心的躁动。镜子里的少年，眉骨上的疤痕已经淡了许多，眼神里却充满了迷茫和困惑。

　　喜欢上许老师？这个念头让他既心慌又有些隐秘的欢喜。许清然的身影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他讲课的样子，他认真的侧脸，他偶尔露出的微笑，甚至他皱起的眉头，都深深烙印在沈闻之的心里。

　　可是，他是老师，自己是学生。他们之间隔着身份的鸿沟，还有性别和五岁的年龄差距。这样的感情，是不被允许的吧？

　　沈闻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心里一片混乱。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任由这份复杂的情绪在心底蔓延。

　　周五晚上七点，经管学院报告厅座无虚席。行为金融学讲座即将开始，沈闻之提前半小时就到了，选了个靠前的位置坐下。他拿出笔记本，心里却有些走神，满脑子都是昨晚陈东和谢余的话。

　　“哟，这不是我们的‘建筑爱好者’吗？”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沈闻之抬头，看到林舟正站在他面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

　　“林学长。”沈闻之的语气有些冷淡，他对这个总是笑得很假的学长没什么好感。

　　“一个人来的？”林舟在他旁边的位置坐下，“许老师呢？他不是说会来吗？”

　　“不知道。”沈闻之敷衍地回答，目光不自觉地看向门口。

　　就在这时，报告厅的门被推开了，许清然走了进来。他穿着件深色的风衣，里面是件白色的衬衫，领口微开，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他的头发似乎比平时短了些，更显得眉眼清隽。

　　许清然的目光在报告厅里扫视了一圈，最终落在沈闻之身上。他径直走了过来，在沈闻之旁边的位置坐下，也就是林舟的另一边。

　　“老师。”沈闻之的心跳有些加速，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给许清然腾出更多空间。

　　“嗯。”许清然点头，目光落在他的笔记本上，“准备得挺充分。”

　　“就是想多学点东西。”沈闻之的脸颊有些发烫。

　　林舟在一旁看着他们，嘴角的笑容似乎有些僵硬。他主动开口：“许老师，您对今天的讲座有什么期待吗？我听说主讲人是您以前的导师？”

　　“嗯，张教授是我的博士生导师。”许清然的语气很平静，“他在行为金融学领域很有研究，今天的讲座应该会很精彩。”

　　林舟还想说些什么，讲座却开始了。张教授走上讲台，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解行为金融学的最新研究成果。沈闻之听得很认真，偶尔在笔记本上记录着什么。

　　许清然也听得很专注，他微微侧着头，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沈闻之偶尔会偷偷看他一眼，心里的那份悸动又开始蠢蠢欲动。

　　讲座进行到一半，张教授提出了一个问题，现场一片寂静，没人敢回答。沈闻之犹豫了一下，举起了手。

　　“这位同学，你来说说你的看法。”张教授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沈闻之站起身，清了清嗓子，结合自己之前看过的资料和许清然讲过的内容，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他的回答条理清晰，逻辑严密，赢得了现场一片掌声。

　　“说得很好。”张教授赞许地点点头，“这位同学很有见解。”

　　沈闻之坐下时，脸颊有些发烫。他感觉到许清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一丝赞许和欣慰。

　　“不错。”许清然低声说，声音里带着笑意。

　　“谢谢老师。”沈闻之的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林舟在一旁看着他们，眼神里似乎有些复杂的情绪，但他什么也没说。

　　讲座结束后，张教授留下了一些时间和观众互动。许清然起身走了过去，和张教授交谈起来。沈闻之看着他们，心里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就在这时，林舟拍了拍他的肩膀：“沈闻之，我有点事先走了，你慢慢玩。”他的语气有些奇怪，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沈闻之看着林舟的背影，心里有些疑惑。他转过头，看到许清然正和张教授道别，朝他走了过来。

　　“走吧。”许清然说。

　　“嗯。”沈闻之点点头，跟在他身后走出报告厅。

　　两人并肩走在校园的小路上，夜晚的风有些凉，吹得梧桐叶沙沙作响。路灯的光落在他们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今天表现不错。”许清然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笑意。

　　“谢谢老师。”沈闻之的心里暖暖的，“主要是您教得好。”

　　许清然笑了笑，没再说什么。两人就这样默默地走着，气氛有些微妙。沈闻之能闻到许清然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心里的那份悸动又开始蔓延。

　　快到梅园宿舍时，许清然忽然停下脚步：“对了，建筑系的选修课，你决定选了吗？”

　　“嗯，已经提交申请了。”沈闻之点头，“陈东和谢余也一起选了。”

　　许清然愣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他们也感兴趣？”

　　“嗯，说是想多学点东西。”沈闻之含糊地说，没好意思说他们是为了凑热闹。

　　许清然笑了笑：“也好，人多热闹点。”他顿了顿，补充道，“建筑系的课难度不小，你们要是跟不上，可以随时来找我。”

　　“谢谢老师。”沈闻之的心里一阵温暖。

　　“早点休息吧。”许清然说。

　　“老师晚安。”沈闻之看着他转身离开，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才转身走进宿舍楼。

　　回到宿舍，陈东和谢余正躺在床上玩手机。看到沈闻之回来，陈东立刻凑了过来：“怎么样？和许老师单独相处了？”

　　“就一起走了一段路。”沈闻之的脸颊有些发烫。

　　“啧啧啧，我就知道。”陈东挤眉弄眼地说，“说真的，沈闻之，你是不是真的喜欢上许老师了？”

　　沈闻之的心里咯噔一下，他避开陈东的目光，拿起毛巾：“我去洗漱了。”

　　他走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却没有立刻洗漱。镜子里的少年，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困惑。他不知道自己对许清然的感情到底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份感情会走向何方。

　　但他知道，从今天起，有些东西不一样了。那份潜藏在心底的悸动，已经像藤蔓一样开始疯狂生长，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既心慌又无法抗拒。

　　而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进宿舍楼后，许清然并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路灯下，看着沈闻之消失的方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过了很久，他才转身离开，背影在夜色里显得有些落寞。

　　第二天早上，沈闻之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他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机，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备注是“X”。

　　他的心跳瞬间加速，连忙接起电话：“喂？”

　　“是我。”电话那头传来许清然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周六的篮球总决赛，我可能去不了了。”

　　沈闻之的心猛地一沉：“为什么？您有事吗？”

　　“嗯，有点急事。”许清然的声音很轻，“抱歉。”

　　“没事，您先忙。”沈闻之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但心里却充满了失落。

　　“好好比赛，还有……注意安全。”许清然说。

　　“嗯。”沈闻之点头，挂断了电话。

　　他躺在床上，心里空落落的。他原本还期待着在总决赛上看到许清然的身影，现在看来，这个期待要落空了。

　　许清然到底有什么急事？沈闻之的心里充满了疑惑。

沈闻之：呜呜呜，老婆不能来看我的篮球赛了，伤心
谢余，陈东：额……装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