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车摇摇晃晃，寇宁额头抵着玻璃，眼神空洞地看着窗外飞逝而过的广告牌。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用力闭了闭眼，恐惧解决不了问题，他需要反击！

一定要抓住篮球联赛这个机会，陈默说过，获奖加分对校队资格很重要！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对！打联赛！报名！他猛地坐直身体，手忙脚乱地在书包里翻找那份报名表。

他小心翼翼地将报名表拿出来，摊开在自己膝盖上，又从笔袋里抽出一支笔，借着车厢内摇晃昏暗的光线，准备填写信息。

笔尖悬在“姓名”一栏上方，就在这时——

“吱呀——！”

寇宁毫无防备，身体狠狠旁边前甩，膝盖上的报名表瞬间被揉皱，笔尖不受控制地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扭曲的黑线！

“玄门站到了，请乘客们先下后上……”

列车门打开，上车的上车，下车的下车。

车厢里的人明显更多了，人头熙熙攘攘的。

“操！”寇宁低骂一声，就在他慌乱低头的一刹那，眼角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寇宁的心脏好像骤然停止了跳动。

他怎么会在这辆车上？！不对，他不是应该坐另一条线路的吗？！难道……他一直在跟着自己？！不对不对，他明明在自己后面上车的啊？是我看错了吧？

当他抬头确认时，刚才余光瞥到的位置只有一个穿着其他学校校服的男生正低头玩着手机！

真是我眼花了吗？

他顿时松了口气，低下头继续填那个报名表。

接下来的几天，寇宁放学没再去司汀南那里，他刻意避开任何可能与司汀南单独相处的场合，放学铃声一响就拉着林晓第一个冲出教室。

在教室里，也极力避免与司汀南有任何眼神接触，他把那张被划花的报名表小心翼翼地夹在物理书里，生怕丢了。

司汀南似乎也察觉到了他的刻意疏远。他没有再来找寇宁，也没有再用那种奇怪的视线看他。

他依旧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高效地学习，神情专注而平静，仿佛寇宁的躲避他毫不在意。

只是偶尔课间，当寇宁和几个男生嘻嘻哈哈围着讲台讨论物理题时，林晓会偶尔察觉到，教室后排那个安静看书的身影，散发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喂，寇宁，”一次课间，林晓终于忍不住，压低声音问道，眼神瞟向后排，“你跟那个司汀南……到底怎么回事？最近看你躲他跟躲瘟神似的？咋滴，你俩补课补出矛盾吵架啦？”

寇宁正在草稿纸上刷刷演算，闻言笔尖一顿，他不自在地抓了抓头发：“呃……没啥！就是觉得他那人太不好相处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呗！”他不敢看林晓怀疑的眼神，“来来来，看题看题！你不是上次问我这步能量守恒怎么转换的吗？我教你！”

林晓撇撇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瞥了瞥后排无动于衷的司汀南，最终还是被寇宁塞过来的题目岔开了思绪。

寇宁暗暗松了口气，但司汀南这种毫不在意的样子，反而让他更加不安。

这种压抑的低气压，直到周五放学才被打破。

“大消息！大消息！”体育委员大刘挥舞着一张通知单，风风火火地冲进教室，嗓门洪亮，“兄弟们！跟附中的友谊赛批下来了！下周三下午！体育馆！干他们丫的！咻咻咻！”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男生们跟群吗喽一样嗷嗷叫着围了上去，附中是市里的老牌强队，能和他们对战，对校队队员来说是难得的锻炼机会！

寇宁收拾书包的动作一顿，眼睛瞬间亮了！

篮球！比赛！这才是属于他的战场！一股久违的热血和斗志猛地窜了上来！

“算我一个！”寇宁一把甩开书包，几步冲到人堆里，挤到大刘面前，“大刘！我我我！”

“哈哈哈！就等你小子呢！少了你这个抢断王怎么行！”大刘用力拍了下寇宁的肩膀，把通知单塞给他，“名单基本定了，你赶紧看看训练计划！还有把表填了，你有表的吧？那谁跟我说给你了的来着。”

“有的有的，包有的兄弟！”寇宁接过通知单，目光快速扫过上面的训练时间和战术安排，兴奋的不停搓手手。

他抬起头，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那两颗小虎牙在夕阳下闪闪发亮。

“寇宁儿，放学打球去？练练手感？”几个校队的哥们儿围上来揽住他的肩膀。

大刘：“哎？我球场大美人晓姐呢？”

“你丫天天就晓姐晓姐，追这么久还没追到，舔狗！”

“他那是舔狗吗？明明是战狼！”

“你特么憋逼我揍你昂？”

“哈哈哈哈哈哈哈……”

“走走走”

“………”

寇宁跟着兴奋的队友们，勾肩搭背地涌出教室，阳光从走廊尽头的窗户斜射进来，将少年们充满活力的身影拉得很长。

教室最后排靠窗的位置。

司汀南依旧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收拾着书包，他看着寇宁脸上洋溢着纯粹而热烈的笑容离开教室的背影。

那笑容如此耀眼，如此……刺眼。

他缓缓拉上书包拉链，站起身，目光扫过寇宁空荡荡的座位。然后，极其自然地走到了寇宁的课桌旁。

周围还有几个动作慢的同学在收拾东西，但没人注意到他细微的动作。

司汀南将手伸进了寇宁桌肚里堆放的书中，随意地抽出物理书，翻开。那张篮球联赛报名表，就夹在书本中间。

他目光在报名表上“寇宁”的名字和那道扭曲的黑线上停留了一会，眼中没有任何波澜。

他甚至没有将报名表完全抽出来，只是用两根白净修长的手指，夹住了纸张暴露在书页外的一个小角。

然后，指尖微微用力。

“嘶啦——”

一声极其轻微的撕裂声。

那张报名表被从中撕开了一道整齐的口子。

司汀南面无表情，手指微微一松，被撕掉的那一半纸片掉在地上。他将书重新合拢，放回桌肚。

“汀南？让一下下～我扫个地。”值日生的声音从他背后传来。

司汀南侧过身点了点头。

“……这群臭男生能不能爱点干净……”值日生边扫边嘀咕着。

直到看到那片纸被扫进簸箕里，司汀南才缓缓提着包出了教室。

夕阳将他挺直的背影拉得很长，融入走廊尽头那片喧闹过后的余晖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