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慕安平静的面容骤然掀起一阵惊涛骇浪，但他什么都没说，他向来对王一博唯命是从。

　　自小便被寺庙的老和尚送进王家给王一博伴读起，忠于主人便是他唯一的信仰。

　　“慕安，如果我没记错，初九是你的同门师弟吧？也是个孤儿。”

　　慕安微怔，点了点头：“嗯。”

　　“以后有机会，好好调教调教他，””王一博声音淡淡的，“他还太年轻，没见过世间险恶，慕安，你作为师兄，应该好好教教他。”

　　慕安的视线再次落在人群中那张稚嫩的脸上，想到视频里那个愣头青一样热血又冲动的模样，一点鲜少会有的复杂的情绪浮现眼底，细看还带着几分嫌弃。

　　可即便如此，还是点头说了声“是”。

　　又过了一会儿，空气中传来一阵微信提示音。

　　慕安掏出手机，脸色一变，旋即凑到王一博耳边：“派去王明睿那边的线人汇报说，今晚刀疤脸会在醉今朝交易违禁品。”

　　醉今朝是郊区一家会所，并不在王氏名下，幕后老板至今成谜，而刀疤脸则是王明睿手下的得力干将。

　　嘴角扯出一个冷冷的弧度，王一博抽出根烟，慕安俯身点上。

　　“演了这么多年也是辛苦他了，又要在王瀚文面前装乖乖宝，又要替舒梦瑶干那些卖命的勾当。”王一博吐出一口烟圈，“你猜舒梦瑶这些年做的那些勾当，王瀚文知晓吗？”

　　慕安收回打火机，在心里斟酌了一会儿，才道：“应当是知晓的，这些年虽说王家的部分产业已经洗白上岸，但总有些触碰不到的地方是黑的，如果没有老爷默认，想必他们也不敢。”

　　“慕安，”王一博眼底冰冷一片，再也没了看向金丝雀时的柔情，“帮我送王明睿一份大礼，就算是那天他轻薄阿战的回礼吧。”

　　慕安精准意会到他的意思，没有半句多余的话，只微微颔首：“是，博爷。”

　　他想起前些天调查初九时的情景——

　　在调取监控时，他便顺手把王明睿在甲板上故意逗弄肖战的那段视频也一并调了出来。

　　将视频递到王一博面前时，男人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完，全程没说一句话，异常平静。

　　可慕安心里比谁都清楚，博爷越是不动声色，后果就越严重。

　　博爷周身总裹着一层生人勿近的冷意，像深不见底的大海，让人根本窥探不透他心底的波澜。

　　慕安时常觉得，博爷和自己，甚至和这周遭的一切，都像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仿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准备一下，”王一博起身整了整衣襟，“这份礼物，我晚上亲自去送。”

　　“是。”

　　**

　　正午的阳光透过半透明的屋顶，静静洒在肖战身上，也照亮了他额角沁出的细汗。

　　“累了吗？”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紧接着一张纸巾递了过来，轻轻替他拭去额头上的汗。

　　“你说呢？你打一百发子弹试试！小爷肩膀都要练脱臼了！”

　　肖战双颊泛着红晕，是运动过后明媚健康的颜色，他动了动脖子，因为姿势，肩膀和脖子都快不是自己的了。

　　王一博将拧好瓶盖的水递了过去，柔声道：“一开始是这样的，习惯也就好了。”

　　“习惯？”肖战接过水喝了一口，闻言差点来了个天女散花，“您老人家别告诉我我以后每天都要来。”

　　“不必每天，”王一博说，“但至少每周一次。”

　　肖战欲哭无泪，垮着肩膀叹气：“天呐，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王一博看着他这副委屈的小模样，又心疼又觉得好笑，伸手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练射击的吗？”

　　“什么时候？”肖战顺着他的话头问。

　　“八岁。”王一博的语气沉了沉，“那时候每天要练五百发，射不完就不准吃早饭。”

　　这个年纪让肖战蓦地愣了一下，心里泛起一阵细微的震惊——

　　若他没记错，自己八岁时还整天抱着遥控器，满脑子都是海绵宝宝的笑脸，小小的他每天准时蹲在电视机前，盼着新闻联播前那半小时的动画时间。

　　那才是一个孩子该有的童年啊，像被小心护在温室里的幼苗，不用担惊受怕，不用被催着成长。

　　那时候爸妈从不会苛求他的成绩，哪怕他考得平平，脸上还挂着没褪去的婴儿肥，在父母眼里，他依旧是会发光的小太阳，只要每天开心、健康就够了。

　　可王一博的童年，似乎和别人不太一样。

　　思绪游移间，又听王一博继续道。

　　“还记得第一次练枪时，后坐力震得整只手臂都肿了，抬一下都疼得钻心，可到了第二天清晨，照样被父亲从床上叫了起来。”

　　王一博认真凝视着肖战的眼睛，语气却淡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现在回想起来，我好像根本记不清童年该是什么样子，别的孩子把玩具枪拿在手里打闹的时候，我已经要学着怎么握紧真的狙击步枪，怎么精准地掌控它们了。”

　　听到王一博用最平淡的语气讲述这些过往，肖战心里像被浸了层薄霜，涩得发紧。

　　王一博没注意到他的神色，随手抄起肖战身旁的一把枪，手指翻飞间，子弹利落上膛。

　　他抬眼看向靶心，轻轻勾了下扳机——

　　“砰！”

　　子弹不偏不倚，正中靶心红点。

　　紧接着又是两声脆响，“砰砰！”

　　后续两枪依旧精准落位，连弹孔都几乎叠在一处。

　　肖战被男人的枪法震住，张着嘴半天没说出话，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王一博抬手揉了揉他的头：“希望有一天阿战也可以。”

　　对于射击这件事，肖战没什么自信，他虽然是天赋型选手，可也不可能一口吃成胖子，和面前这个有着十几年经验的神枪手自然比不了。

　　“还是算了吧，”金丝雀眼角弯了弯，凑到金主耳边讨好道，“我有你嘛，你可以保护我的，所以我就瞎练练得了，你说呢？”

　　王一博伸出手轻碰他的脸颊，像在抚摸一块价值连城的宝玉：“但我也不可能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你还是要学会保护好自己的，无论……在哪里。”

　　“如果阿战受伤，我一定会很心疼的。”

　　肖战蓦地抬眼，视线猝不及防撞进王一博的瞳眸深处，那双眼漆黑得像浸了墨，连带着周遭的光影都仿佛被吸了进去。

　　他的心脏猛地“忽悠”一下，漏跳了半拍。

　　“阿战的脸好红啊。”王一博无声的视线落在他的侧颜，“是因为我吗？”

　　肖战嗓子干的厉害，紧张地退后了一步，“那个，我去换衣服。”

　　然后逃也似地朝更衣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