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去吃午饭的路上，肖战情绪不高，一路沉默无话。

午餐是在市中心顶楼的旋转餐厅，一开始其实选择的并不是这里，但是车子转了一圈，王一博又吩咐司机将车开到了这里。

高速电梯直达123楼，一整个几千平米的大平层，装修高级但不奢华，陈设莫名有些熟悉。

服务生指引两个人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又将写着“预留”的牌子撤了下去，看样子是提前订好的位置。

他们的位置极好，旁边就是大大的落地窗，刚好看到窗外的景色，肖战将视线投向窗外。

高楼群立在阳光下，天上飘着几缕云，偶尔有架飞机拖着尾线滑过天际。

眼前的景色愈发眼熟。

不知想到什么，肖战轻声问，“这里是不是需要提前两个月预定？赶上节假日的话更难订？”

他没回头，指尖轻轻碰了碰冰凉的玻璃，语气里带着点不确定。

“别人要，”王一博垂眸翻动菜单，闻言抬起头，“但我不用。”

“为什么？”肖战转过头，眼里带着几分好奇。

“因为——这家西餐厅是我开的。”王一博抬眼，眸光温柔，“前两年餐饮风口，随手投的，这些年一直在请职业经理人打理，生意倒还算不错。”

肖战环视四周，人倒还算不少，这样高级的西餐厅，非节假日能有七八桌已经很不错了。

“原来是这样啊。”他倒没太多意外，只是依旧提不起情绪来。

拿起菜单来回翻看，指尖划过一道道菜品名称，半天也没确定要点什么。

“澳洲和牛塔塔配松露蛋黄酱还有香煎银鳕鱼都还不错，”王一博指了指菜单，“要不要尝一尝？”

肖战摇头，看起来没什么胃口。

王一博很快注意到他失落的情绪，放下菜单凝眸看他，声音放软了些：“怎么了？没胃口？还是上午练射击累着了？”

“没什么。”

肖战微微垂眸，指尖捏着玻璃杯壁，抿了口服务生刚送上来的柠檬水，他自然没办法告诉王一博，这家西餐厅像极了当年他和狗崽崽约会过的地方。

犹记得那家餐厅真的很难订，他预约了两个月还是没能约到，还因此差点错过了他和狗崽崽的第一个七夕。

不过最后狗崽崽不知托了什么关系总算拿到了座位。

虽在最角落的位置，看不到京城入夜后璀璨的夜景，可和深爱的人坐在一起，肖战的心依旧像盛满蜜一样甜。

“战哥，”男孩儿撑着下巴，眼睛亮亮的，笑着望他，“你喜欢这家餐厅吗？”

“当然啦。”肖战点头，想起之前听剧组同事说过的那个传说，忍不住轻笑道，“听说在城市最高处接过吻的情侣，会一辈子在一起。”

“真的吗？”男孩儿眼睛倏地睁大，语气惊喜，“这里不就是城市最高的位置吗？”

“嗯。”肖战刚应了一声，就见男孩儿突然俯身，手里扬起的菜单恰好挡住了邻桌的视线，像为他们筑起了一座小小的、私密的安全屋。

下一秒，带着薄荷气息的吻轻轻落下来，温柔地覆住了他的唇。

“这样就好啦，”退开时，男孩儿脸颊泛着浅红，语气却格外认真，“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分开。”

肖战的脸也瞬间红透，连眼眶都跟着热了。

“战哥，我发誓，”男孩儿又开口，声音里满是少年人的笃定，“等我有钱了，就开一家一模一样的餐厅送给你！到时候专门留个专属座位，就叫九十五号，这样我们以后来就再也不用排队等啦。”

“在想什么？”王一博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肖战回过神，下意识地看向座位号，看到精致的鎏金色立牌上印着黑色的字体“97”号时眼神瞬间暗淡了下来。

怎么会有95号呢，这个世界上或许从来就不存在95号，所谓的誓言不过是多巴胺上头时脱口而出的谎言。

可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为什么要记得这么清楚呢。

心上涩的厉害，肖战吸了吸鼻子，连最口一点胃口都没了，本来还想着中午大吃一顿，把一上午射击消耗掉的能量都补回来，谁能想到还能触景生情啊。

“我想换一家，行吗？”肖战扯掉餐巾，藏下了眼底的委屈和难过，“我讨厌吃西餐。”

王一博视线落在肖战泛红的眼尾，目光一点点软了下来，“好，我们换个地方。”

刷卡付了柠檬水的钱，王一博牵着他的手走出了西餐厅。

两个人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旋转门外，西餐厅经理亲自过来收拾餐桌。

餐桌上摆着97号的座位号，他低头看了眼，疑惑地蹙了蹙眉，又看了一旁桌子上95号。

半晌叫来了领班，训斥道：“回头说说新来的，座位号都能放错，还能干点啥！”

*

午餐最后吃的很简单，路边随便找的一家面店。

肖战点了一份重庆小面，给不能吃辣的金主大人点了一份清汤面，然后直接扫码付了钱。

桌上和辣椒油和醋都是免费的，肖战直接放了五勺辣椒。

“再放老板要哭了。”王一博把他面前的辣椒罐子抢了下来，眼底有宠溺也有无奈，“辣椒也是要钱的。”

“能不能别管我，我喜欢吃辣不行吗？你这人屁事儿可真多。”

肖战吸溜着面条，鼻尖上沁出的汗混着辣意，把眼尾都染得发红，抬眼瞪王一博时，睫毛上还挂着点湿意，倒没什么威慑力，反倒像只被惹毛的小兽。

“你搞忘了？账是我算的撒！又没花你的钱，老板都没说撒子得嘛，你抢我的辣椒罐罐搞啷个名堂？”

一着急，重庆方言都出来。

王一博憋着笑，瞧着泛红的耳尖和被辣椒辣的通红的唇，眼底的宠溺又多了几分。

他把自己那碗还没动筷的清汤面朝肖战碗里挑了一些，“我是怕你辣的晕厥过去，还要送你去医院，也不知道是谁经常念叨着减肥维持身材，差点把胃饿坏。”

肖战一噎，无语自己怎么在书里也要减肥，“我一个十八线我减什么肥，无聊。”

王一博哑然失笑。

吃饱喝足肖战靠在座椅上揉了揉小肚子，食物果然是情绪最后的开导者，自从进入娱乐圈，他就从来没吃饱过。

王一博微微倾身，用纸巾擦掉他唇角的红油：“晚点让司机和初九先送你回去，我有事要去趟西郊下午不能陪你，但我晚上会回去陪你吃晚饭。”

肖战茫然地抬起头，愣了两秒才不确定地开口：“初九？”

他怀疑自己被辣椒辣到耳鸣了，不然怎么就出现幻听了。

初九那个小孩儿没被丢进江里已经是万幸，王一博怎么还会留他在自己身边。

王一博闻言只是淡淡“嗯”了一声：“以后初九会负责你的安全，不论你走到哪里，都要带上他。”

“为什么啊？”肖战实在摸不透这位金主大人的脑回路，“你就不怕……不怕我跟着初九跑啦？”

话刚说完，就见王一博抬眼扫过来，原本还带着点笑意的眼神瞬间冷了几分，“你可以试试。”

王一博的声音压得低了些，尾音里裹着点不易察觉的冷意，“如果你敢的话。”

那眼神里的压迫感太明显，肖战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刚才还带着点恃宠而骄的劲儿瞬间蔫了下去。

他抿了抿唇，没敢再抬眼，小声嘟囔着：“凶什么嘛……开个玩笑也不行啊。”

声音软乎乎的，像只被戳到痛处的小兽，连带着刚才吃下去的辣意都好像没那么呛人了。

可爱的紧。

“吃饱了吗？”王一博瞧着他，故意逗他，“要不要再给你点两碗。”

“你当我是猪吗？”肖战轻哼了声，“我哪有那么大的饭量。”

王一博笑着放下纸巾，目光越过肖战，朝不远处停着的黑色轿车挥了挥手。

司机将车子开了过来，两个人走出面店，王一博微微俯身亲手替肖战拉开了车门，动作里藏着不易察觉的妥帖。

一行保镖：“……”

简直像看到了三体人入侵地球，太惊悚了。

“初九，过来。”王一博抬眼对着人群中的年轻男人开口，声音比刚才对肖战时冷了几分，“从今天起，你负责阿战的安全，除了生活起居，他去哪里，你就跟到哪里。”

初九顿住脚步，像是没接住这突如其来的指令，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吗？那太好了！”

少年人脸上兴奋几乎要溢出来，完全没注意到王一博眼底未散的冷意。

慕安在旁边看得清楚，悄悄往后退了半步，指尖抵着额头轻轻扶额——这人还真是半点儿情绪都藏不住，权谋剧里，这种人最多活三集。

然而一秒又听见王一博的声音凉了下来，像淬了层冰：“如果他少一根头发，我就让人把你分成八块丢进海里喂鱼，明白了吗？”

尾音落得轻，声音却渗人的紧。

初九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在了腮帮子上，才还亮闪闪的眼睛一下子耷拉下来，整个人像被戳破的气球，连肩膀都垮了半截。

“明白啦！我一定保护好战……肖先生的。”

肖战坐在车里，偷偷窗缝向外望了眼，忍不住吐槽——这凶巴巴的男人又开始了，连小孩儿都欺负，真是个小气鬼。

内心刚吐槽完，男人的手臂便穿过车窗轻轻勾住他的下巴，俯身落下一吻。

唇瓣相触，舌尖悄然滑过，细细品尝着残留的辣椒余味，带着几分明显的占有欲。

肖战还是头回见他这般直白又带着点幼稚的模样，分明是在宣示主权，脸颊瞬间烧得发烫，他有些慌乱地将人推开，手忙脚乱地升起了车窗，隔绝了外界的视线。

车窗合上的瞬间，他抬手用力抹了把嘴，耳根还泛着红，却忍不住小声嘟囔：“啊啊啊啊！真讨厌！”

车外，王一博看着那扇紧闭的车窗，唇角却忍不住向上弯起。

车子渐行渐远，那眼底的温柔才如潮水一般褪去。

转而对慕安道：“去醉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