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笨拙的试探

那个问题来得突兀又莫名，在一个极其平常的晚上，两人刚吃完晚饭，顾一野在厨房洗碗，杨震靠在门框上看着他忙碌的背影，手里捏着一颗薄荷糖，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着。

水流声哗哗作响，空气中弥漫着洗洁精淡淡的柠檬清香。

忽然，杨震像是随口闲聊般，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过水声，砸在顾一野耳膜上。

“顾一野”他顿了顿，语气故作轻松，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你说…除了我之外，有没有别的…嗯…看得上眼的，或者稍微顺眼那么一点点的Alpha啊？”

顾一野正在冲洗盘子的动作猛地一顿，水流冲击着瓷盘，溅起细小的水花，他没有立刻回头，背影似乎僵硬了一瞬。

厨房里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和两人之间突然变得有些凝滞的空气。

几秒后，顾一野关掉水龙头，用旁边的毛巾慢条斯理地擦干手，每一个动作都极其缓慢而清晰，然后，他转过身，靠在料理台边，双臂环胸，目光沉静地看着杨震，眉头几不可查地蹙起。

“你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语气里带着一丝惯常的冷硬和不解，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荒谬的问题。

杨震被他看得有点心虚，摸了摸鼻子，强行解释道“就…就随便问问嘛！你看啊，像顾医生那种，成熟稳重，技术又好，当然顾魏医生是个Omega啊，我只是说那种类型啊…或者…或者你们指挥部新来的那个谁，听说也是个挺厉害的Alpha…就…没一个能入您老法眼的？”

他越说声音越小，眼神飘忽，不敢直视顾一野越来越沉的目光，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问这个，像是在自虐，又像是在用一种极其笨拙的方式，为自己离开后寻找一个虚无缥缈的“替代品”好让顾一野不至于太难过。

顾一野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迈步走近他，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让杨震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

顾一野在他面前站定，伸出手，不是碰他，而是拿走了他手里那颗被捏得有些变形的薄荷糖，随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

然后，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般，牢牢锁住杨震有些闪躲的眼睛。

“杨震”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冷意和一丝极淡的，被冒犯到的怒意“我看起来很像那种”他顿了顿，似乎在挑选合适的词语“…饥不择食，或者品味多变的人？”

杨震被他问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没发出声音。

顾一野逼近一步，两人距离极近，呼吸可闻，他抬起手，用指尖极其用力地点了点杨震的左胸口，正是那道最狰狞的疤痕所在的位置，语气近乎咬牙切齿。

“这里，我剖开看过”

“里面什么样，我一清二楚”

“装的是什么东西，我也比谁都明白”

他的指尖隔着衣料，仿佛能感受到那下面脆弱却顽强的心跳。

“麻烦，冲动，不听指挥，动不动就把自己弄得一团糟，还总问些蠢问题”顾一野一字一句，数落着他的罪状，眼神却锐利如刀，直直刺入杨震心底“这么一个麻烦精，塞进来就已经够我受一辈子了”

他猛地收回手，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独占欲。

“没地方了，也懒得再腾地方”

“看得上眼的？顺眼的？”

“没有”

“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他盯着杨震瞬间泛红的眼眶，最后掷地有声地落下结论。

“就你一个，够我忙活了”

“所以，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我收起来”

“听见没有？”

杨震怔怔地看着他，看着他冷峻脸上那不容置疑的坚决，看着他眼底深处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浓烈到令人窒息的情感，所有的不安、试探、自虐般的设想，都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

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胀，滚烫得厉害。

他猛地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像是抱怨，又像是撒娇，更像是终于得到了最想要的答案。

“…哦”

“知道了…”

“凶什么凶嘛…”

顾一野看着他发红的耳尖，紧绷的下颌线终于缓和了一丝，他极轻地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杨震的头发，动作有些僵硬，却带着毋庸置疑的温柔。

“洗碗去了”他收回手，转身重新打开水龙头，仿佛刚才那段惊心动魄的对话从未发生。

水流声再次响起，杨震站在原地，抬手摸了摸刚刚被顾一野点过的胸口，又摸了摸被他揉过的头发，低着头，嘴角却控制不住地，一点点向上扬起。

他抬起眼，看着顾一野洗碗的挺拔背影，心里那片因为未知未来而笼罩的阴霾，似乎被这霸道又直白的爱意，驱散了一小块，足够亮了。

【第四十九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