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七的晚上,温煦帮江沉整理好行李。
回头看见江沉蹲在地上清点证件,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问:“你明天……什么时候走?”
江沉头也没抬,声音没什么起伏:“十点的高铁。”
温煦的手指在裤缝上蹭了蹭,咬了咬下唇,还是把话说了出来:“我能去送你吗?”
江沉这才停下动作,抬眼看他,眼神平静。
“之前你去国外,还有开学的时候……”温煦的声音越来越小,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我都没去送,心里一直挺难受的。”
那些隔着时差的辗转,那些对着空荡荡宿舍的怅然,像根细刺扎在心里,不疼,却总硌得慌。
江沉沉默了几秒,视线从他脸上移开,落到旁边的行李上,淡淡“嗯”了一声。
一个字,听不出愿不愿意,却让温煦心里松了口气。
他连忙追问:“那……我几点来找你?”
江沉站起身,“我自己去车站就行。”
温煦愣了愣,刚冒起来的期待瞬间凉了半截:“可是……”
“高铁站人多。”江沉打断他,语气依旧平淡,“你好好在家做题,比什么都强。”
他的话像块冰,落在温煦心上。
温煦张了张嘴,想再说点什么,却看见江沉已经转身往书房走,背影带着惯有的疏离。
客厅里只剩下挂钟的滴答声,温煦站在原地,看着收拾好的行李,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也是,江沉从来都是这样,不习惯热闹,更不喜欢这些送别场面。
他慢慢走到门口,拉门时回头看了一眼,江沉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书房门后。
温煦吸了吸鼻子,轻轻带上门。
外面的风有点冷,吹得脸颊发麻。他想,算了,送不送好像也没那么重要。
反正,他总会考上京北的。
到那时候,就不用再琢磨着怎么送别了,他可以和江沉一起去京北。
回到家时,涂爱兰正在客厅看电视,见他红着眼圈进门,连忙问:“怎么了这是?跟小沉吵架了?”
“没有。”温煦摇摇头,把自己摔进沙发里,“他明天走,不让我去送。”
“嗨,那有什么。”涂爱兰关了电视,挨着他坐下,“小沉那孩子,性子就是冷,不爱这些迎来送往的。”
温煦没说话,他知道妈妈说得对,江沉不是不在乎,只是表达的方式从来都隔着层冰。
可知道归知道,心里那点委屈还是像潮水似的,慢慢涨上来。
第二天早上,温煦醒得格外早,他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忽然掀开被子爬起来,套上外套就往外跑。
涂爱兰在厨房听见动静,探出头喊:“煦煦?你去哪儿?”
“我去趟车站!”温煦的声音飘进来时,人已经冲下了楼。
他没敢去江沉家,怕撞见了反而尴尬。
只是凭着瞄到的车次,揣着颗忐忑的心往高铁站跑。
雪后的路有点滑,他摔了两跤,膝盖磕得生疼,却像没知觉似的,只顾着往前冲。
他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或许只是想远远看一眼,看他检票进站的背影,也算给这场没说出口的送别,画个不算圆满的句号。
高铁站里果然人多,摩肩接踵的。
温煦踮着脚在人群里找,眼睛扫过每一个穿着深灰色羽绒服的身影,心跳得像要炸开。
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忽然在检票口看见了江沉。
他背着双肩包,手里拎着那个熟悉的行李袋,正低头看着手机。
晨光透过玻璃幕墙落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了层淡淡的金边,却依旧挡不住那股疏离的气质。
温煦躲在柱子后面,看着他收起手机,随着人流往检票口走。
他的脚步不快,背影挺直,和无数次想象中的一样。
就在江沉即将消失在通道口时,他忽然顿了顿,像是感应到什么似的,侧头往温煦的方向看了一眼。
隔着攒动的人头,四目相对。
温煦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看见江沉的嘴角,似乎极快地动了一下。
像在说“再见”,又像只是被风迷了眼。
等他再定睛看去时,江沉已经转身走进了通道,背影彻底消失在人群里。
温煦站在原地,直到腿都麻了才慢慢蹲下身,对着空气,轻轻说了句:“江沉,等我。”
风从高铁站的通风口钻进来,带着冷气,吹得温煦后颈发麻。
他抬手按了按膝盖,磕破的地方已经冻得发木,可心里那点执拗的热乎劲,却一点没减。
慢慢站起身时,视线扫过检票口上方的电子屏,“XX次列车正在检票”的字样还亮着。温煦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转身往出口走。
雪已经化得差不多了,路边的积水映着天光,晃得人眼睛发酸。
他没打车,早上急着出门,没带手机,也没带钱,就揣着颗没说出口的决心跑了一路。
沿着人行道慢慢走,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四目相对的瞬间。
江沉那一眼,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真的看到他了,还是巧合?
他低头踢着路边的小石子,石子滚出去很远,在积水里溅起一圈涟漪。
答案好像没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来过了。
重要的是,他说了“等我”。
走到家楼下时,温煦抬头看了眼自家窗户,窗帘拉着,妈妈大概还在厨房忙活。
这时,膝盖的疼忽然清晰起来,走路一瘸一拐的,像只斗败了却还梗着脖子的小兽。
涂爱兰听见脚步声开门,看见他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怎么弄的?”
“摔的。”温煦弯腰换鞋,声音有点哑,“妈,我饿了。”
“好,”涂爱兰往厨房走,“给你留了早餐,我去热一下。”
温煦吃早餐时,涂爱兰端着医药箱走过来,放在餐桌旁:“等会儿吃完了,把膝盖上的伤消消毒。”
“嗯。”温煦含糊应着,心思却早飞了。
他总觉得,江沉那一眼不该是巧合,可又想不出个究竟,像解一道缺了条件的题,卡在那儿不上不下。
吃完早餐,伤口做了简单的消毒处理后,温煦才一瘸一拐地回了房间。
刚摸到书桌前的椅子坐下,就瞥见床头柜上的手机亮了亮。
是江沉发来的消息。
温煦的心跳猛地提了半拍,几乎是扑过去抓起手机的。
屏幕上只有一行字:
【别做些没用的事情浪费时间。好好做题,考京北。】
没有问句,没有多余的情绪,字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温煦心上。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半天,忽然笑了。
这语气,这措辞,分明就是知道他去了车站。
不然,怎么会平白无故说“没用的事”?
温煦的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敲了个“知道了”,想了想,又补了个“放心”。
发送成功后,他摸了摸膝盖上的伤,那点疼忽然变得不那么要紧了。
他知道江沉那句“考京北”里,藏着比“再见”更重的分量。
江沉就是这样,把关心藏在最硬的壳子里,连句软和话都不肯说。
温煦把手机放在桌角,翻开习题册。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纸页上,把那些密密麻麻的公式照得清晰。
膝盖还在隐隐作痛,可心里那股考京北的劲,却烧得更旺了。
江沉,你等着!
我肯定能追上你!
温煦在心里这样想着。
他不再纠结那句“没用的事”里藏着多少责备,反而觉得那是种别样的催促——像鞭子轻轻抽在背上,不疼,却让人不敢懈怠。
夕阳西下时,涂爱兰推门进来,看见他还在做题,忍不住唠叨:“歇会儿吧,眼睛都要看瞎了。”
“快了妈,这道题做完就休息。”温煦头也没抬,笔尖在纸上沙沙游走。
涂爱兰走过来,看见他草稿纸上写满了公式,旁边还画了个小太阳,她笑了笑,没再多说,轻轻带上门退了出去。
温煦做完最后一道题时,天已经擦黑了。
他伸了个懒腰,骨头发出一连串轻响,膝盖的伤在久坐后有些发僵,动一下就隐隐作痛。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远处的路灯亮了,像一串散落的星星。
温煦对着夜色,又在心里默念了一遍早上那句话:“江沉,我肯定能追上你。”
这次,声音里没了来时的忐忑,只剩下笃定。
就像种子落在土里,知道只要往下扎根,往上生长,总有一天能冲破土壤,看见和对方一样的天空。
而现在,他要做的,就是好好积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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