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暗室对弈与旧影灼心

节目录制进入第三天，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乱了所有户外安排。

节目组紧急将活动挪至营地备用的大型室内活动馆。原本宽敞明亮的场馆因为断电陷入半明半暗，只有应急灯和几盏充电式露营灯提供着有限的光源，光影摇曳，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孩子们被工作人员带到另一个区域玩室内游戏，大人们则聚在活动馆的另一侧，进行节目组临时安排的“暗室对话”环节——在有限的光线下，回答一些关于亲子关系、家庭观念的深度问题。

轮到肖战和王一博这对“特殊组合”时，气氛明显不同。其他嘉宾是夫妻或固定搭档，他们之间却横亘着五年的空白和全网皆知的秘密。导演组显然也明白这一点，问题设计得颇为微妙。

“如果能回到过去，改变关于孩子的一件事，你们会选择改变什么？”主持人问道。

应急灯的光从侧面打在肖战脸上，在他低垂的眼睫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沉默了几秒，声音在空旷的场馆里显得有些轻：“也许……会让他更早一点感受到完整的爱。”

这个回答很肖战，温润、含蓄，却像一根细针，轻轻刺入了听者的心。

镜头转向王一博。他的脸半隐在阴影中，只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异常明亮。他没有看主持人，而是直接看向肖战，声音低沉而清晰：“我不会改变任何事。”

这个出乎意料的回答让现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王一博继续道，每个字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因为过去的每一件事——无论好的、坏的、痛的——才让我成为今天的我。而今天的我，才有资格站在这里，说接下来的话。”

他顿了顿，目光如炬：“我要改变的不是过去，是现在和未来。我要把缺失的，加倍补回来。”

这话说得太直接，几乎撕开了节目组试图维持的温情面纱，直指核心。在场的工作人员都屏住了呼吸，摄像师不由自主地将镜头推得更近。

肖战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他避开了王一博的视线，看向地面摇曳的光斑，没有接话。但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他内心的波动。

主持人赶紧打圆场，切入下一个环节：“那么，我们来看一些老照片，回忆一下自己童年的模样，也分享一下初为人父时的心情吧。”

大屏幕上开始播放节目组事先收集的、各位嘉宾童年的照片，以及他们孩子刚出生时的对比照。现场响起阵阵温馨的笑声和感慨。

轮到肖战时，屏幕上出现的是一张他大学时期的旧照。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站在阳光下，笑容干净耀眼，眼里有光。紧接着，是琑儿刚出生时，红扑扑皱巴巴缩在他怀里的照片。

“哇，战哥小时候好青涩啊！”

“琑儿和战哥好像！”

嘉宾们善意地笑着点评。

肖战看着屏幕上那个曾经的自己，眼神有些恍惚。那段时光，距离现在仿佛隔着一整个宇宙。

然而，下一张照片的出现，让现场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并不是节目组准备的素材。

那是一张明显是手机拍摄的、像素不算太高却无比清晰的旧照。

背景是《陈情令》片场某个熟悉的角落，照片上的两个人都穿着便服，脸上还带着未卸尽的妆。

年轻的王一博从背后搂着肖战的脖子，下巴亲昵地搁在他肩上，而肖战侧着脸，眉眼弯弯，正笑着对他说什么。两人之间的亲密和快乐，几乎要溢出屏幕。

那是他们曾经拥有过的、真实无比的瞬间。

这张照片出现得如此突兀，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昏暗的场馆，也劈开了五年的时光。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集中到王一博和肖战身上。

肖战的脸色在应急灯惨白的光线下，瞬间褪得干干净净。他瞳孔紧缩，死死盯着屏幕上那张照片，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化。那些被刻意尘封的、带着温度的记忆碎片，随着这张照片凶猛地倒灌回脑海，撞击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王一博也明显怔住了，但他很快反应过来，眉头蹙起，锐利的目光扫向导演组的方向，带着无声的质问。

导演组那边一阵慌乱，显然这并非他们的安排。

“啊，对不起对不起！操作失误！”一个工作人员惊慌的声音从控制台那边传来，“是……是之前收集素材时混入的，马上切掉！”

屏幕闪了一下，那张照片消失了，换成了下一位嘉宾的童年照。

但已经晚了。

这张意外流出的旧照，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激起了千层浪。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微妙而复杂，探究、惊讶、恍然、兴奋……各种情绪在昏暗的光线下无声流动。

“暗室对话”环节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匆匆结束。

众人散开自由活动时，肖战几乎是第一时间起身，走向场馆相对僻静的后方通道，那里堆放着一些杂物，光线更加昏暗。

他的脚步有些急，呼吸也不稳。那张照片带来的冲击太大了，那不是普通的剧照或工作照，那是他们私下的、真实的亲密，是被他锁在记忆最深处、连自己都不敢轻易触碰的过往。

刚走到通道拐角，一只手臂突然从旁伸出，有力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肖战一惊，回头，对上王一博深邃的眼眸。应急灯微弱的光从王一博身后打来，让他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里，看不清表情，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那张照片，”王一博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某种压抑的情绪，“你看到了。”

这不是疑问句。

肖战用力想抽回手，但王一博握得很紧。“放开。”他的声音有些哑。

“你还在意。”王一博逼近一步，将他半困在墙壁和自己之间，气息拂过他的耳廓，“肖战，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那张照片对你来说，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通道很安静，远处传来孩子们隐隐的笑闹声，更衬得此处的对峙紧绷如弦。

肖战被迫仰头看着他，昏暗的光线下，他能看清王一博眼中翻涌的痛楚、执着，还有一丝……近乎脆弱的期待。他的心像被那只握着他手腕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

“都过去了……”他试图用平静的语气说，却泄露了一丝颤抖。

“过不去。”王一博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另一只手抬起，指尖轻轻拂过肖战的脸颊，动作带着珍视的力度，“它在这里，在我这里，从来没过去。”

他的指尖温热，触碰的地方却让肖战感到一阵战栗。

“为什么还要留着那种照片？”肖战终于问出了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和控诉，“为什么还要让它出现？”

“因为它存在过！”王一博的声音陡然提高了一些，带着五年积压的郁愤，“肖战，那是真的！我们笑是真的，开心是真的，依赖是真的！不是你用一张卡、一走了之就能抹杀的！”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肖战的情绪也被点燃了，他猛地推开王一博一些，眼眶泛红，“王一博，时过境迁了！我们现在这样……这样算什么？”

“算开始。”王一博牢牢锁着他的目光，不退不让，“算我把弄丢的，一点点找回来。那张照片是提醒，提醒你，也提醒我，我们曾经那么好，我们还可以更好。”

他低下头，额头几乎要抵上肖战的，声音低哑下去，带着近乎恳求的意味：

“战哥，别躲了。给我个机会，也给琑儿一个完整的家，好不好？”

“完整的家”四个字，像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肖战心底最柔软也最恐惧的锁。

就在这时，通道另一头传来工作人员寻找他们的隐约呼唤声。

旖旎又紧绷的气氛被打破。

肖战像是骤然清醒，他用力挣开王一博的手，气息不稳地丢下一句：“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然后转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昏暗的通道。

王一博站在原地，看着肖战仓惶离去的背影，没有追。

他抬手，看着自己刚才握住肖战手腕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对方的体温和脉搏的跳动。

他慢慢握紧了拳头。

那张意外流出的旧照，是意外，也是转机。

它撕开了温情的伪装，将血淋淋的过往和未愈的伤口暴露在彼此面前。

但也正因为如此，有些话，才能说得出口。

有些坚持，才能被看见。

肖战，你的城墙，已经出现裂痕了。

而我，会从每一道裂缝里，照进光去。

雨还在下，敲打着场馆的玻璃穹顶。

室内光影摇曳，如同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