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连续一周，肖战都没再见过王一博。

金屋会所的运转依然照旧，只是没了王川帮忙坐镇，肖峥显得愈发忙碌，脾气也躁了不少。肖战偶尔过去，总能看到他一边抽烟一边骂人。

后来，肖战也懒得再去。

时间进入到十一月中旬，南城也彻底迈入了雾蒙蒙的冬季。

肖氏集团的资金链依旧紧绷，压得肖战心头沉甸甸的。直到新品发布会结束后，那个曾经闹掰的合作商曹方，突然打来了电话，语气热络地说合作还有商量的余地。

作为项目负责人，肖战自然不敢怠慢。对方将洽谈地点定在了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饭店，规格颇高。有了上次被强行劝酒的前车之鉴，肖战这次特意带了两个酒替。

“小肖总”

肖战刚推开包间门，就听见曹方爽朗的笑声。他早已坐在主位上等候，看见肖战进来，立刻起身热情地迎了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仿佛上次因喝酒闹僵的不快从未发生过。

“曹总客气了，叫我肖战就好。”

严格来说，公司并未正式交接到肖战手上，他也不太习惯别人这样称呼。

曹方却不以为意，哈哈一笑：“听老肖总说，最迟过了年，你就是肖氏的执行总裁了！不过叫名字也好，显得亲近。”

肖战垂了垂眼睫，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疏离，再抬眼时，脸上已挂上得体的微笑。他带着两个酒替落座，开门见山：“曹总有意重启合作，是好事。今天我们就直奔主题，谈谈具体的合作细节？”

“急什么？先吃饭。”

曹方年过四十，是个典型的北方汉子，爽朗、固执、又不拘小节。

说着便喊了一句：“上菜。”

话音刚落，包间门就被推开，服务员推着餐车走了进来。餐车上的菜肴热气氤氲，香气扑鼻，瞬间驱散了包间里的清冷。

曹方指着菜品，笑着介绍：“听说肖战你爱吃辣，今天这些菜，可都是按你的口味特意点的。”

就在这时，“咣当” 一声脆响突兀地打破了包间里的融洽——原来是服务生掀汤锅盖子时，手没拿稳，盖子脱手掉在了光洁的地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肖战循声望去，视线落在那个手忙脚乱、神色发懵的服务生身上时，瞳孔骤然一缩。

是王一博。

“你——”

肖战只吐出一个字，王一博就像被烫到一样，迅速低下了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眼底的情绪，只剩下显而易见的窘迫。

“不好意思，对不起！” 王一博的声音带着点慌乱的沙哑，他手忙脚乱地将地上的盖子捡起来，塞进餐车下层，不敢抬头看桌上的肖战，只顾着按顺序将菜品一道道端上桌。他的动作有些僵硬，指尖微微发颤，显然是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肖战。

肖战好一会儿才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原来，王一博回老家处理完事情后，竟在这里找了份兼职。

他好像……瘦了一些。

等王一博给所有人都摆好餐具，又匆匆添了茶水，才对着餐桌深深鞠了一躬，声音低低的：“各位慢用。”

然后便推着车子出去了。

但是这家饭店包间的客人用餐时，必须安排工作人员全程服务，添茶倒水更换碗碟等，所以门只是虚掩上，王一博就站在门边等着，以备不时之需。

“肖战，肖战？”曹方连着叫了两遍，肖战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目光一直黏在那扇虚掩的门上，神色有些恍惚。他连忙收回视线，扯出一抹略显勉强的微笑：“抱歉，曹总，刚才有点走神。”

曹方并未多想，只当他是连日操劳太过疲惫，笑着打趣：“看来你最近是真忙坏了，不如先尝尝这道水煮鱼，鲜辣开胃，吃完精神就好了。”

开始吃饭，曹方热情地向他介绍菜品，一时也没有机会聊工作，肖战随意应着，只是目光时不时飘向门边。

“怎么心不在焉？”曹方说着抬手，示意肖战说：“来，我们先干一杯。”

肖战赶紧给旁边的酒替使了个眼色，酒替马上站起来，“曹总，这杯我来敬您。”

曹方的脸色瞬间沉了沉，眉峰一皱，“我说怎么还带了两个助手，原来是酒替啊。”

肖战语气诚恳地解释，“不是我敷衍曹总，上次跟您说的明白，我酒量实在不好。为了不扫曹总的兴，特意带了两个人来，今天一定陪您喝个痛快。”

“哎——”曹方伸手打断他的话，“我这个人有个规矩，谈事必须在酒桌上，但是咱们都得亲自喝。”

肖战看着面前那满满一杯白酒，深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真的不会喝这个。”

曹方还是不为所动，把冰凉的杯壁碰过来，说：“哪有谈生意不喝酒的？成年人还喝果汁不是笑死人了？”

说着，什么社交礼仪、酒桌文化、酒是粮食精越喝越年轻那一套信手拈来，最后还补了一句：“多喝多练，酒量自然就上来了。”

肖战可以试别的酒，但这种白酒实在在他身体的承受范围之外。他不信多喝几次酒量就能练出来这种鬼话，而且大多客户其实根本不会劝酒——喝醉了出事的谁能担责？

但曹方偏偏跟常人不一样。

这是个实打实的酒蒙子。喝痛快了什么都好说，不喝，那就另当别论了！

看肖战还是不肯动，曹方又说：“五个亿。肖战你陪我喝好这一顿，五个亿我投了。当场签合同！”

肖战眉目一动。

五个亿啊。不是股票账户上的五个亿，而是可以流动的资金五个亿！

这真的解了肖氏集团新品的燃眉之急！

喝……还是不喝？

喝吧？

又喝不死。最多难受一下。

他又瞥了一眼曹方，心想：这一杯都是极限，而且一旦开始，后面还不知道得喝多少……喝完估计都不省人事了吧？

关键52度的白酒他根本咽不下去啊！

看肖战还是犹豫，曹方又说：“你这不是带了人来嘛，喝多了有人送你。或者这样……提前在酒店开好房，实在不行，跟哥回家，哥照顾你一夜……”

肖战深深皱住眉，手指刚碰到杯子又缩了回来。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

曹方抬头看见是王一博，没多想，“这里不用你伺候，先出去吧。”

谁知王一博像没听到，径直走到肖战面前，将那杯酒给端了起来，声音清亮而坚定，“我替他喝。”

“嗯？”

曹方这才认真打量面前的少年，眉毛拧着，问：“你一个服务员……替他喝？”

这简直像个笑话。

王一博却像是没听见，手臂绷直，将酒杯举到与肩平齐，对着曹方郑重其事开口：“这杯敬曹总，祝您生意兴隆、日进斗金。”

他的语气坚决而认真，脸上的表情像是被老师点名站起来在背古诗，看起来跟酒桌上的假惺惺完全不同，仿佛说的每个字都是肺腑之言，绝无半点虚伪。

说完一饮而尽，接着又倒了一杯，对曹方说：“这一杯感谢您愿意投资肖氏集团，五个亿不是小数目，我再陪一杯，敬您的慷慨！”

还是仰头而尽，然后又倒了第三杯，“这第三杯，敬您的投资眼光。我相信您选择肖氏，看重的不仅是酒桌上的情谊，更是项目本身的价值。祝您与肖氏集团合作共赢，共创佳绩！

三杯酒下去，杯子里一滴不剩。

饶是曹方这种常年泡在酒桌上的 “老江湖”，也被这阵仗惊呆了，半晌说不出话来。

肖战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转头看向王一博，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少年紧绷的下颌线和脸上若隐若现的红晕。

再想到他刚刚的说辞，心中不由暗念：王一博这真是当官的人才啊！

“哎——不是……”

看王一博喝完三杯还面不改色，稳当地搁下酒杯之后，曹方还没反应过来，“你跟肖战认识啊？”

肖战替他回答了这句，“认识。”

曹方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我看上了肖氏集团新品的发展前景不错，但我这个人酒桌上的规矩不能破，说了不能用酒替……”

“我不是酒替，”王一博突然伸出手，紧紧握住了肖战放在桌沿的手。他的掌心滚烫、微汗，再开口时声音略带了一丝颤音，“我是肖战的男朋友。”

肖战瞪大了眼睛，一时愕然，动了几下嘴唇，却不知该说什么。

曹方也惊住。

“肖战怎么可能找个饭店服务生当男朋友？”

王一博不卑不亢地抬着头，“我是兼职赚生活费的大学生。警校，成绩和政审都已经通过，年后便要去警察局实习。”

曹方脸上的表情相当精彩，“未来的人名警察？失敬失敬！”

他对王一博突然多了一种油然的赞叹。赞他长得好，赞他前途灿烂，更赞他……酒量好！

“真是你男朋友啊？”曹方向肖战确认。

肖战知道王一博是为了帮他解围，可这个节骨眼上，他只能先点头应下来。

“好！” 曹方猛地一拍桌子，哈哈大笑起来，“既然是肖战的男朋友，那这酒，我认了！但是小伙子，我今天交你这个朋友，你想替肖战喝酒，那还得喝自己那一份，双倍，能行吗？”

肖战倒吸一口冷气。

王一博也迟疑了一下，只只有半秒。他问：“喝酒可以，你想怎么喝，喝多少，都听你的，那合同？”

“签！”曹方大手一挥，招呼旁边的助手，“拿过来。五个亿，我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