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
那根刚才还把冷茶搅得天翻地覆的竹签子,此刻正被谢昭昭捏在手里,对着五哥谢怀瑾那个胖得像猪一样的兔子灯“下毒手”。
签子尖上那点残留的糖稀混着刚才沾的茶水油星,黏糊糊的一坨。
谢昭昭眉头都没皱一下,拿签子当笔,在兔子灯那层薄薄的彩纸肚皮上不仅不慢地刮着。
“这糖熬得火候大了,粘得像万年胶。”
她嘴里嫌弃着,手底下却极其精准。
那暗红色的糖渣一碰上劣质的灯纸,就像是滚油滴进了宣纸,呲溜一下化开,渗出一道道淡金色的纹路。
这纹路走得并不顺畅,每划拉一下,谢昭昭耳后那道刚崩开的细纹就跟着狠狠抽搐一次。
那种痛感不是皮肉伤,而是像有人拿一根烧红的细线,顺着她的耳根一路往骨髓里缝。
“阿昭!阿昭你快看!”
对面的谢怀瑾完全是个状况外的傻白甜。
他把那个已经被糖渣糊得花里胡哨的灯笼举得老高,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脸见到鬼的兴奋:“这兔子耳朵……它好像在动啊!”
他手腕上那团黑气已经浓得快要滴出水来了,像是一团发了霉的棉絮,死死裹着他的腕骨。
随着他的动作,那些黑气顺着指尖蔓延,直接钻进了灯柄的竹篾里。
原本青翠的竹皮肉眼可见地泛起一层灰白的霉斑,指甲缝里那点没抠干净的桂花糖渣瞬间变得像发霉的陈米。
“五哥,手别抖,抖得我眼晕。”
谢昭昭语气懒散,眼皮子都没抬一下,手里那根竹签子却突然毫无征兆地往下一压。
“刺啦。”
一声极其细微的裂帛声。
竹签那被磨得毛糙的尖端,“不小心”戳破了灯肚皮上那层脆得要命的彩纸。
这要是换个人,这就是个为了吃糖毁了灯的败家现场。
但在谢昭昭眼里,这却是最关键的一笔“点睛”。
就在纸破的那一瞬间,之前那些看似胡乱涂抹的糖渣金纹像是通了电的集成电路,骤然亮起。
那破口处的裂纹走向极其刁钻,刚好跟周围的金纹连成一片,浮现出半个古意盎然的篆体——“镇”。
这字形刚猛暴烈,哪怕只是半个残字,那笔画的勾连转折,竟然跟镇国公府祠堂里那几颗钉死棺材板的阴钉尾端裂纹一模一样!
“嗯?”谢怀瑾只觉得手腕上一凉,像是被人泼了一勺冰水。
灯肚破口处那个金光闪闪的“镇”字突然产生了一股极其霸道的吸力。
他手腕上那团正准备顺杆爬的黑气,像是遇到了天敌的耗子,还没来得及惨叫,就被硬生生从皮肉底下扯了出来,打着旋儿被吸进了那个破洞里。
黑气在灯肚里疯狂左冲右突,把那个胖兔子灯撞得像个打摆子的醉汉,但那层薄薄的彩纸此刻却像是铁铸的牢笼,任凭它怎么翻腾也逃不出半寸。
就在这僵持的档口,谢昭昭只觉得后脖颈一热。
那种热度不烫人,却带着一股子让人头皮发麻的压迫感。
萧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她身后半步的位置。
他手里那柄万年不开的乌木折扇,扇尖正正好好点在她后领口露出的那一小块皮肤上——那是她前世今生的胎记所在。
“借个火。”男人低沉的嗓音在她头顶飘过,听不出喜怒。
话音未落,一股纯正浩大的热流顺着扇尖,像是高压水枪冲进细水管,直接轰进了谢昭昭的脊椎,一路火花带闪电地冲向她的右手指尖。
“唔!”
谢昭昭右手食指不受控制地剧烈一颤。
指尖上那点原本已经干透的糖渣,在这股外力的催化下,竟然重新化作一滴金红色的液体。
她顺势手腕一抖,那一滴液体借着这股力道,“啪”地一声甩在了灯肚破口的最后一点缺口上。
“镇”字,成!
笔锋收尾的一刹那,一缕比刚才粗壮数倍的金丝从她指尖弹射而出,像是一根金色的鞭子,狠狠抽在了谢怀瑾的手腕上。
“吱——!”
空气里爆出一声极其尖锐的嘶鸣,像是无数只蝉同时在耳边尖叫。
谢怀瑾腕子上那团顽固的黑气瞬间崩解,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颗粒四散奔逃,却在半空中就被金光烧成了一缕青烟。
几点黑乎乎的东西从烟雾里掉下来,落在青石板上发出几声脆响。
低头一看,竟然是三粒已经被烧得焦黑卷曲的虫卵,散发着一股烧焦羽毛的臭味。
灯市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竹编摊子后。
满头白发的老篾匠手里的活计停了。
他那只蒙着黑布的左眼依旧闭着,但浑浊的右眼瞳孔深处,却像是开了显微镜,清清楚楚地倒映出了那盏兔子灯上的金纹。
他那双布满老茧的大手微微发颤,目光下意识地瞥向自己脚边那个用来装废料的破竹筐。
那竹筐底部经过无数岁月的磨损,隐约露出一个模糊不清的刻痕——那刻痕的走势,跟那灯上的“镇”字严丝合缝,那是只有镇国公府死士才知道的“旧符”。
老头深吸一口气,借着收拾摊位的动作,不动声色地将早已削好的七支细针攥在手心。
等谢昭昭那行人说说笑笑地经过摊位时,他身形微不可察地一晃,七支细针如同落叶归根,悄无声息地滑进了谢昭昭腰间那个刚才不慎掉落又被丫鬟捡起的荷包里。
针尖朝上,针尾精准地卡在了荷包绣纹那个“昭”字的丝线缝隙里,成了最隐秘的护阵钉。
与此同时,城南义庄,钟楼残脊。
“噗!”
玄尘道人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这血不是红的,而是带着金粉色的泡沫。
他手里那根原本绷得笔直的牵机线,此刻上面的金色裂痕突然开始倒流,像是一条被激怒的火龙,顺着线身疯狂地反噬回来。
“怎么可能……那是皇族龙气?!”
老道士那只已经异化成金青色节肢的右臂疯狂痉挛,那个原本要滴落菌液的倒钩,在剧烈的震颤中直接崩断。
就在那一滴致命的菌液即将落地污染地脉的瞬间,远在灯市的谢昭昭只觉得耳后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裂开了。
“崩!”
第二道皲裂的细纹炸开,一滴金色的血液飞溅而出。
这滴血没落地,反倒像是长了眼睛,不偏不倚地滴在了谢怀瑾高举的那个兔子灯的尾巴骨架上。
那根原本用来做兔尾巴的细竹篾受不住这等能量,“咔嚓”一声炸开了三道细缝。
缝隙里,三道凌厉至极的金光如利剑出鞘,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笔直地射向义庄的方向!
钟楼之上,玄尘道人还没来得及惨叫,那根牵机线上的嗡鸣声戛然而止。
线身上的金光倒卷而回,狠狠冲进了他的掌心劳宫穴,将他那半截胳膊炸得血肉模糊。
灯市依旧喧嚣,没人知道刚才那一瞬发生了什么神仙斗法。
谢昭昭若无其事地收回竹签,顺手把那个已经变得像个艺术品似的兔子灯硬塞进了还在发呆的谢怀瑾手里。
“拿着,这可是开过光的,能保你这次考个状元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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