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李锦初的妈妈果然做了一桌好菜,热气腾腾,满是家的味道。饭桌上,林夏表现得比在自己家还自如,妙语连珠,把李妈妈逗得笑个不停。他细心地给李锦初夹她爱吃的菜,顺手拨开她脸颊边不听话的碎发,动作自然熟稔,仿佛已经这样做了千百遍。
李锦初有些心不在焉。饭很好吃,林夏的笑话也好笑,可她的思绪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回体育馆。那声低淡的“谢谢你”像一枚小小的火星,落在她心里那片被冰水浸湿的荒原上,明明微弱,却固执地不肯熄灭,甚至带来一丝隐约的、不真切的暖意。
他真的……是在对她说的吗?还是只是出于礼貌,对“送水”这个行为本身的感谢?
她不知道也不敢知道。
晚饭后,林夏熟门熟路地去洗碗,李锦初则被妈妈赶回房间写作业。
摊开数学卷子,那些符号和公式像是都在跳舞,怎么也进不了脑子。她干脆放下笔,拉开书桌最下面的抽屉。
里面静静躺着一本浅蓝色封面的日记本。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拿了出来,翻到崭新的一页。
笔尖悬在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墨点。
她写下了日期。然后,停顿了很久,才慢慢地、一笔一划地写下三个字:
甘 荣 述。
墨水渗透纸张,力透纸背。
她看着这三个字,仿佛能透过它们,看到那个在球场上沉默奔跑、眼神空茫的影子。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忽然有了一个具体的附着点。
看着看着 嘴角的笑慢慢渗出来 从嘴角上升到整张脸
她开始写。写今天放学时鼓起的勇气,写走廊里被林夏撞破的慌乱,写体育馆里震耳欲聋的喧嚣和他置身事外的安静,写那瓶没能亲手递出去的水,写他最后那声听不出情绪的“谢谢你”。
她写得很慢,字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像她此刻纷乱的心跳。写到最后,她停下笔,看着满满一页的“他”,脸颊微微发烫。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锦初,睡了没?”是林夏的声音,隔着门板,有些模糊。
李锦初手忙脚乱地合上日记本,塞回抽屉,才扬声:“没,进来吧。”
林夏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两杯温牛奶。他已经换上了在家穿的浅灰色棉质T恤和运动裤,头发半干,带着清爽的沐浴露香气,整个人松弛又干净。
“阿姨让送的,助眠。”他把其中一杯放在李锦初书桌上,自己则很随意地靠坐在她床尾,长腿交叠,小口喝着自己那杯。
他的目光扫过桌上摊开的数学卷子,停留在那些几乎没动笔的空白处,又掠过她微微泛红的耳根和略显慌乱的眼神。
“还在想体育馆的事?想你那个小真爱?”林夏问,语气听起来很平常。
李锦初捧起温热的牛奶杯,指尖传来暖意。“……没有。”她否认,低头喝了一口牛奶,温热香醇的液体滑过喉咙,稍微安抚了她莫名的紧张。
林夏笑了笑,没戳穿她。他环视了一下她的房间,目光在书架上她抱着木吉他的照片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在窗台上那盆她养了很久、却总是半死不活的多肉植物上。
“你这多肉,”他忽然说,“水浇多了,根有点烂。下次我帮你看看。”
“啊?哦……好。”李锦初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一下。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隐约的虫鸣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这种安静和体育馆那种充满汗味和力量的喧嚣截然不同,带着家居特有的、令人松懈的柔软。
“锦初。”林夏忽然开口,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嗯?”
林夏看着她,眼神在台灯暖黄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甚至带着一丝罕见的认真。
“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喜欢的那个人,他心里装着别的东西,很重的东西,重到可能没有地方再放一个人进去。你会怎么办?”
李锦初愣住了。她没想到林夏会问得这么直接,这么……深入。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她自己也不知道。
“那……”她犹豫着,“就由着呗,只要不出局的原则性问题,那我肯定会选择支持。毕竟……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爱好 自己的特别之处嘛。”
“特别到,值得你第一次主动去给一个男生送水?”林夏的语气依旧平稳,甚至带着点笑意,但李锦初却听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
她抬起头,对上林夏的眼睛。那里面不再是惯常的轻松戏谑,而是一种她看不懂的、深邃复杂的情绪,像是平静海面下涌动的暗流。
两个人的笑了。
林夏眼里的暗流瞬间消失了,他又笑起来,变回了那个她熟悉的、阳光开朗的青梅竹马。“有吗?可能是累了吧。”他站起身,把空了的牛奶杯放在床头柜上,伸了个懒腰,骨骼发出轻微的脆响
“早点睡,别熬夜。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呃……随便吧。”李锦初还沉浸在他刚才那个问题的余韵里。
“那就三明治加纯牛奶。”林夏自顾自地决定了,走到门口,手搭在门把上,回头看她。
台灯的光在他身后勾勒出挺拔的轮廓,他的脸半隐在阴影里,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锦初,记住,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这儿……”他指了指自己心口的位置,笑容在阴影里显得有些模糊,“永远给你留着一杯热牛奶的位置。”
说完,他没等李锦初反应,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重新归于安静,只剩下李锦初一个人,捧着那杯渐渐冷却的牛奶。
她转头看向窗外,没反应过来说了一句:“我不爱去早餐店…没必要留啊。”
城市的夜景灯火阑珊,远处不知哪家还亮着暖黄的窗。
她想起许优悠在葡萄藤下说的话:“计算之外,还有‘变量’本身的生命力。”
又想起林夏刚才的问题:“如果他心里没有地方再放一个人进去……”
最后,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体育馆里,他汗湿的侧脸,空茫的眼神,和那声低淡的“谢谢你”。
日记本还藏在抽屉里,墨迹未干。
窗外的夜色浓重,而某些悄然滋生的东西,似乎也在黑暗里,无声地蔓延伸展。
她想了想又拿出来,打开台灯,在日记上面写下了一句:“没有位置也没关系,我自己搬个小板凳过去住也可以!”后面还画了一个可爱加油的表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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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